偌大一间房,少了一个人,便显得有些清冷,傅希言拿起桌上的酒,微微抿了一口。
他并不担心楼无灾对己不利。虽然离开皇宫以后,小桑再度躲入暗处,但之前的现身已向世人证明,要杀永丰伯府这位四公子,首先要闯过储仙宫电部的防御。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傅希言自己也握着底牌。
他又夹了一块羊肉,嚼嚼嚼——
楼无灾拿起手边的牛皮纸袋,递给他:“你看看。”
傅希言接过来——牛皮袋里装着厚厚的四份案卷,依时间排列:
建宁伯长孙溺亡案;
建宁伯次孙毒亡案;
德化侯次子自刎案;
刘太尉三子自缢案。
傅希言惊诧道:“这是镐京四公子案?”而且建宁伯次孙的卷宗封面写的竟是“毒亡”,当初当铺掌柜明明说的是病亡。
楼无灾道:“我如今任职刑部,负责这个案子。今日请傅兄来,是有事相询。”
傅希言一怔,下意识道:“这四个案子发生的时候,我不在镐京。”
楼无灾道:“案子另有内情。傅兄虽然不在镐京,但未必无关。”
傅希言心中一紧:“什么意思?”
楼无灾说:“我怀疑你我和这四个人一样,都是受害人。”
正准备对天发誓自己不是shā • rén凶手的傅希言:“……”
桌上暖锅的炭火不知何时熄了。
屋内更冷。
楼无灾说:“四公子案发生的那几日,我经常感觉精神恍惚,好似中了迷香一般。但我看过好几个大夫,都说我身体很正常,可能是过度劳累引起的疲倦。但我知道,这不是疲倦,疲倦不会让人想要运气自爆。”
傅希言心中一惊。
“看到四公子案时,我就知道我找到了方向,但还差一把钥匙,一把串联起所有事情的钥匙。”楼无灾平静地看着他,“直到我听说张大山驱使鸽子向你下毒,这把钥匙就找到了。人可以驱使鸽子,自然可以驱使人,这世上本就有这门绝技。”
傅希言心旌摇摇,却有种拨云见日的恍然。
之前他一直将张大山归于楚光一党,将对方向自己下毒归于楚光授意,虽然觉得动机不足,但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可他想起,悬偶子赎张大山的时候曾经说过:“shā • rén难道一定要有理由吗?太阳太晒,心情不好,路上有人,心情不好,桌子有四个角,心情不好……这些不能是shā • rén理由吗?”
这世上有处心积虑的谋杀,也有只为泄愤的无差别shā • rén!
傅希言喃喃道:“傀儡道,万兽城,铜芳玉?”
楼无灾说:“或许是他们动的手,但背后主使应该另有其人。”
傅希言点头。的确,万兽城从西陲跑老大远地来镐京搞无差别shā • rén也就算了,还特意派出张大山潜伏在锦衣卫暗杀他……这明显是经过甄别的。
傅希言想起镐京城里流传的论调:“南虞?”
楼无灾说:“这不过是京都府尹推卸责任才编出来的无稽之谈。南虞动手,就该冲着那些能左右朝堂的权臣或前途无量的新科进士。目前杀的四个都太年轻,也太无足轻重了。”
这话说得残酷,却很在理。
哪怕是傅希言那位公认优秀的未来姐夫,也只是个举人,更不消说常年出入烟花之地的建宁伯长孙,南虞杀他难道是为了搞垮北周的娱乐经济?
傅希言想了想:“你确定张大山和四子案的凶手是一伙的?”不是他嫌弃,张大山作为杀手,素质实在不咋地,而成功杀了另外四位的手法却似很高明。
他从两边的结果比较,自然会陷入误区。至少,张大山用鸽子下毒的那次,并不逊于杀死建宁伯次子的毒亡案。
楼无灾说:“若能确定,我此刻就该破案了。我只是找到了我们六个人的共同点。”
傅希言心想:我与楼无灾除了都是人类,竟然还有其他共同点?
他猜测道:“勋贵国戚之后?”
楼无灾摇头:“我指的是更具体的事情。比如,在出事之前,我们都曾上过陈太妃的《百孝图》。”
傅希言点头。
楼无灾说:“还有,我们都有一张好看的脸。”
傅希言:“……”
他的两位哥哥也上过《百孝图》,这么是不是说明……他们不如自己好看?
傅希言真诚地问:“下次,我带我爹我叔一起来,你可以再说一遍吗?”让这两个没眼光的老男人听听镐京小天才对他的评论,让他们好好反省一下,他到底有没有联姻的资格!
楼无灾说:“你亲生母亲是位绝世美人,而你虽然胖,但五官底子还是好的。而另外四个,小时候都有金童的美誉。”
傅希言:“……”
傅希言清了清嗓子,凑过去,压低声音道:“你的意思是,陈太妃看了《百孝图》之后,无视胖瘦地疯狂嫉妒我们六个人的美貌,找万兽城的人杀我们?……她这是老花眼,还是老年痴呆?我们几个都是男的啊,异性不该相吸吗?”卧槽,按照这个理论推理,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楼无灾说:“看到《百孝图》的不一定只是陈太妃,重要的是,谁下令画《百孝图》。”
傅希言沉默了会儿说:“但陈太妃是关键?”
“这只是我的猜测,并无实据。”别说楼无灾在刑部官职不高,就算是刑部尚书,也不可能随心所欲地调查一位后宫太妃。
尤其是曾为建宏帝御极立下汗马功劳的陈太妃。
傅希言说:“最近还有个跟陈太妃亲人有关的案子。”
楼无灾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知机和尚案马上要三堂会审。立冬之后,陈文驹会从刑部转至都察院。”陈文驹就是陈太妃的侄子。
他见傅希言一派平静,有些诧异:“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
“你不是要上任都察院司狱了吗?”
“嗯……所以,司狱是做什么的?”
“掌管都察院监狱。”
新上任的都察院司狱大惊:“什么?为什么要把陈文驹送到都察院?”一股火气猛地就窜上来!
楼无灾说:“这是陈太妃的决定。”
傅希言:“……”
陈太妃搞事情的嫌疑又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