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言心事重重地出了客栈,目光在人群中一转,知道这些人里必然有段谦的眼线。不过无妨,东西已经到手,现在是段谦那边付出比较多。
根据沉没成本效应,付出多的人在这场交易中的容忍度会更高,如果取消交易,那自己纯属空手套白狼,想来段谦不会那么傻。更何况,储仙宫少主这面金字招牌,多少还是让人有些信任度的吧。
傅希言向路人问了路,也不管后面悄然跟上来的眼线,大摇大摆地朝着花月楼的方向走去。
既然息摩崖让自己去花月楼,那就随他的意吧,反正,他也有些好奇银菲羽这位师叔,若是能与她提前见上面,那段谦付出的成本就更高了。
花月楼的业绩在暨阳县,只能算中游,老板似乎对赚钱这件事并不积极,有许多上年纪的,已经接不到生意了,也在养老混日子。
白日里,花月楼门还关着,熄了烛火的红灯笼在日光下看,蔫得提不起神。
傅希言在四周绕了一圈,发现周围都是平房,这楼独高,像是个瞭望台,站在楼顶可以将整个暨阳县收入眼底,而且附近树木极少,屋檐也不宽,除非是小桑小樟这样擅长隐身的武者,不然很难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潜行。当然,花月楼开门做生意,真要行刺,扮作客人大摇大摆走进去反而不引人注目。
花月楼不远处是浦阳江,不管是救火,还是走水路,都很方便。可见银菲羽在选址建楼时已经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走了两圈,傅希言便看得差不多了,选址已很讲究,内里门道必然更多,不过便是自己进去,怕一时三刻也看不明白的。
看日头偏西,想着裴元瑾应当快回来了,他便踏上了归程。
而裴元瑾回来得比他预料的还要早一些。
一两天的工夫,两百多个流民要在异乡落地生根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暨阳县令安排得还算妥帖,至少让他们有瓦遮头,有粮可吃。人的生活有了奔头,精神气也就肉眼可见地好了。人的精神一好,自然是样样都好。
所以裴元瑾刚回来时,心情还不错,直到听段谦说,傅希言先去了平安客栈,又去了花月楼。
平安客栈就是息摩崖下榻的客栈。
段谦显然是来打探消息的,平安客栈和花月楼,无论傅希言接触哪一个,当然他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何况是一前一后。他忍不住怀疑自己下的赌注是不是太大了?会不会血本无归,还引狼入室?
裴元瑾表面不动声色,但心里究竟怎么想,段谦也看不太出来,只能说,绝不算高兴。
*
傅希言一回来,就感觉到了宅子里的气氛不太对劲,以往谨小慎微的仆役今日都大着胆子打量了他好几眼,走到中庭,小樟竟然破格出来迎接。
他有些不安:“出什么事了?”
小樟朝里努了努嘴,然后给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傅希言:“……”能努嘴说明长了嘴,那怎么就不能说一句话呢?!
凉亭里已经摆好晚宴,段谦和裴元瑾正面对面端坐着。
傅希言本想私下里先和裴元瑾沟通几句,看到这阵势,便知道段谦有些急了,只好打消了先和裴元瑾串谋的主意,直接走了进去。
他刚坐下,就见段谦一脸幽怨地望着他,手里的扇子都摇不动了,安安静静地放在桌上。
看在对方送秘籍送武器的份上,傅希言也不吊胃口,开门见山地说:“我见过息摩崖了。”
段谦果然来了劲:“你去见他做什么?莫不是想要临时反水?”
傅希言义正词严地说:“段公子难道没有听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银菲羽是铜芳玉的师妹,息摩崖一个师侄敢单枪匹马跑来,难道你不好奇他的依仗是什么吗?”
段谦狐疑地看着他:“难道他会告诉你?”
傅希言说:“他不用告诉我,只要让我参与到行动中去,那我早晚都会知道的。”
段谦将信将疑:“你打算如何取信于他?”
“莫翛然四个徒弟,金银交好,铜铁交好,我若说自己是铁蓉蓉的徒弟,你猜他会不会信我?”
段谦想:信你个鬼。铁蓉蓉死在刑部大牢,想必与你脱不开关系,那息摩崖除非被猪油蒙了心,被雷电劈坏了头,才会相信这种谎言。
“那结果如何?”他问归问,心里显然是不抱希望的了。
“我负责查探花月楼,他行动时会通知我。”傅希言掏出玄武令牌,“这是他的给我的报酬,事成之后,他会向铜芳玉谏言,让我担任万兽城的玄武君。”这态度,可说坦诚之至了。
段谦目瞪口呆,显然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息摩崖怎么会上这种猪都不信的狗当!早知道能这么做,他就先下手为强了。
他自然不知道,傅希言早在几个月前就在铜芳玉那里埋下了伏笔。那时候的铜芳玉并不认为他能成什么气候,也只是聊胜于无地埋下一颗暗子,能发芽最好,不能就算了。反正一个玄武君,说换就能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