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虞怔了怔,莫名红了脸,不自在地退了一步:“我回屋换衣裳去,自己擦吧。”留下容舟意味不明的挑了挑嘴角。
她捧着脸进了房间,樱桃提着笤帚起来打扫地面,看她坐在妆台前出神,好奇问:“姑娘,您这娇羞什么呢?”
阿虞心跳漏了一下,嗔道:“瞎说什么!”
一看镜子,才发现自己面若桃花,满眼羞赧,她一怔,笑容僵在脸上。
樱桃不开窍,也闹不明白,转身又扫地去了。
阿虞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发烫的脸颊,低头把脑袋埋进臂弯里。
她又魔怔了!
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夜里又下了一场雨,晨起江上烟雨朦胧,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今日清明,郊外扫墓踏青的人不少,一路上山都能见纷飞的纸钱,青烟从茂密的山林间升腾而起,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哀伤。
容家祖宗们的墓地都在一处,阿虞每年都会跟着爹娘来祭拜列祖列宗,爹死后每年清明就只有她和娘来扫墓,再后来娘也没了,她就一个人踽踽独行,跪在坟前挨个祭拜。
今年清明倒是不一样,哥哥一道来了,她心中终于感到慰藉。
容舟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只是一双沉静的眼眸里含了些别样的情绪。
她与他跪在一起,把事先准备好的香蜡纸钱一并烧了,火光在眼前跳跃不息。
今日一来,心境大不相同,阿虞看着面前的坟茔,忽觉得迷茫。
自从觉得身世存疑后,她就一直试图了解真相,虽然张婆子说她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卖了,但她却不知自己的来历。
她长在爹娘膝下,受尽了宠爱,这么多年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身世会有什么问题,后来一个人伶仃过了两年,和哥哥相聚,心中无比庆幸,至少这世上还是有亲人的。
然而,哥哥并不是哥哥,她也没有亲人,无枝可依,无根可寻。
可她依旧是感恩父母的,把自己养到这么大,至少往前十六年里,从不缺少什么。
她磕了三个头,低声喃喃:“爹、娘,谢谢你们!”
容舟默默看过来,恰巧迎上她的目光。
阿虞抿了抿苍白的唇,轻声开口:“哥哥,你说世上为什么就有那么多凑巧的事儿?好的坏的都发生了,让人措手不及!”
容舟闻言偏过头,深深看她一眼,神色温和,缓缓道:“你换一种想法,那也许就是可遇不可求的缘分,焉知非福?”
阿虞心头一震,看到容舟认真的神色,有一瞬怀疑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怎么会?
他多年不回锦州,又哪会刻意打探那些陈年旧事。
阿虞甩甩脑袋,把这猜想抛之脑后。
容舟面前是他母亲的坟墓,与续弦刘氏一左一右在老爷子的身侧。
纸钱在他指尖燃烧,逐渐化成灰烬,侧脸在光下半明半昧,有些模糊不清,但那轮廓依旧是俊美的。
阿虞没有见过哥哥的生母,但能想象那是一个仪态万千的美人,才能生下这般出色的儿子。
说起来,爹爹到底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辜负了发妻,还伤了儿子的心,这么些年,也不知他后不后悔。
但好在哥哥不计前嫌,终于肯回来了,当年父亲临终之时的嘱托,她也算完成了的。
一旁的容舟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泥尘,朝她伸出手:“回家吧!”
她怔怔抬眸,眼中有晶莹的水光,他一顿,拉住她的胳膊:“怎么哭了?”
她胡乱抹了两把,倔强摇头:“没有……烟熏的。”
他也不拆穿她,下山路滑,便牵着她一步步下去。
大江两岸都有踏青游玩的人,以年轻的男子和姑娘居多,不少小贩在路旁支了摊,卖些小玩意儿,引得三五成群的人上前挑选。
容舟往那边看了一眼,忽然松开她的手,往摊贩跟前去。
“哥哥,你做什么?”
不多时,他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只蝴蝶样式的风筝。
他一身白衣,俊秀无双,明明该是风流蕴藉、恣意轻狂的翩翩公子,手里却拿着花花绿绿的风筝,手指被风筝线缠绕了几圈半天解不开,那皱眉解线的模样,实在是违和。
周围不少行人投来各色的目光,阿虞噗嗤一声笑出来,忙把那风筝接过来:“给我的?”
“我瞧有别的姑娘在放,你也试试。”
有一年出来踏青,也是放了风筝,可以她运气不佳,被蛇咬了一口,吓坏了容舟。
过去十来年的事了,现在想来就是一眨眼,看到容舟还在跟打了结的风筝线纠缠,心里就愈发庆幸。
至于庆幸什么,她也说不清。
福伯一把年纪不掺和这些事,就在旁边和容舟笑眯眯的看着,樱桃兴致勃勃,等容舟解开了线,便举着风筝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