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深仔细想了想,道:“大人,末将一定会办好此事,只是这些辽官未必一定会拥护皇子,辽帝还健在呢。”
唐慎笑了:“析津府和上京临潢府相隔多远?”
卢深:“千里之遥。”
唐慎:“近年来,辽帝身体欠佳,若是他的心腹,他能将其派到这千里遥遥的析津府?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心思。况且……”声音顿了住,过了一会儿,唐慎才接着道:“况且在盛京时我便发现,北面官中就算是位高权重的辽国王子太师,他也隐隐拥护着那辽国三皇子耶律晗。连王子太师都有所另谋,其他官员难道不会?”
卢深听得恍然大悟,看唐慎的眼神更加敬佩。他不会吹彩虹屁,但他老老实实道:“大人说的是,末将这就去办!”
等卢深走后,唐慎给自己倒了杯茶,心思渐渐远了。
“若是师兄在这,恐怕就会说,辽官各有心思,最大的原因还是辽帝本身吧!”轻轻叹了口气,唐慎倏然感受到一种高山流水难遇知音的寂寞。
辽帝今年才五十多岁,比赵辅还年轻十来岁。但他对辽国官员的掌控,连赵辅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辽帝性格暴躁,骁勇善战,年轻时也是著名的常胜将军。他年纪大了,又一身伤病,虽酷爱猜忌,但终究是个武夫。他的官员各有小心思,他或许知道,又或许不知道,但无论如何,一切已经晚了。
辽国朝堂上,官员派系各自成了气候,辽帝就算有心治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装逼也是需要看对象的。
对着卢深这种驴木脑袋说辽国朝堂的事,唐慎只觉得是对牛弹琴,完全是浪费口舌,干脆不说了。
卢深虽然不够机敏,但办起事来还是牢靠的,否则赵辅也不会将他派给唐慎。
不消十日,乔九那儿就传来好消息。他们从幽州带来的茶叶被一伙辽国官差扣下了,背后明显是那辽商耶律琦动的手脚。乔九敢怒不敢言,他向辽官申诉,表明自己是冤枉的。可辽官哪里会管一个宋商的事,直接打了他十个板子,把他扔出析津府衙。
乔九年纪不轻,这十板子狠狠地打下来,几乎要了他半条命。他立刻卧床不起,高烧十日。当辽商萧律听说此事时,乔九已经能从床上下来走动了。
萧律亲自来到客栈,见了乔九。
乔九踉跄着从床上下来,萧律见状,急忙扶住他。他说了一口流利的宋话,他道:“乔大哥你这是怎么了,竟然被打成这样!你做了何事,他们怎能如此对你。”
乔九苦笑道:“小的只是个平民商人,做错了何事……萧先生或许也猜到了吧。”
闻言,萧律叹了口气,也不再装傻。
萧律:“没曾想,那耶律琦竟然会这么做,真是欺人太甚。你放心吧,此事我已经告诉了大人。”
乔九第一次从萧律口中听到“大人”两个字,他眉毛一抽,表面上装得风平浪静。他感恩戴德道:“多谢萧先生来看望我,我身子已经好了大半,不妨事了。只是我的那批货还被扣押在府衙……”
萧律:“不必担心,我自会处理。”
这时,唐慎穿着一身绸缎锦衣,端着一碗浓稠的汤药从屋外进来。萧律见到他,微微一愣,乔九笑着道:“这是犬子,乔景。他随我来大辽卖货。”
唐慎对萧律作揖行礼,道:“见过萧先生。”
“嗯。”萧律的目光在唐慎的脸上停留片刻,接着他不动声色地移开,道:“乔大哥,过两日我在家中摆宴,宴请一些经常来往的商人。你可要来?啊,我忽然想起以你的身体,或许没法前去?”
乔九面露惊喜:“萧先生请放心,小的一定到场。”
萧律又说了两句,离开客栈。临走时他说自己在析津府城东有座小宅子,让乔九一行人住过去。乔九推辞了几下,被萧律挡了回去,于是他接受了萧律的好意。
等萧律走了后,唐慎眉头微微皱起。晚上,他找来卢深:“你曾经打听过这辽商萧律的事,他可有断袖之癖?”
卢深一脸莫名其妙,他不懂唐慎怎么突然问这个,只得老实回答:“没有,萧律家中有两房小妾,他不仅不喜好男色,甚至非常风流好色,还因为纳妾的事曾经和夫人大打出手,闹了不小的笑话。”
卢深看着唐慎,满脸写着“大人你为什么要说这个”。
唐慎被看得十分无语。
大概是他真的想多了。原本唐慎今日进屋只是想见一面萧律,探探对方的虚实,但这萧律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次。之前苏温允才和唐慎说过断袖这个问题,或许是他太敏感,才会多想。
唐慎心道:无论如何,以后还是不出面为好。
唐慎找来乔九:“本官在析津府也待了半个月,是时候回幽州了。等你参加完那晚宴后,我再离开。你也莫要担心,我走后,苏温允自会过来,到时你与他接洽。”
第103章
不同于大宋,辽国是部落制的游牧国家。
辽国由多个部落组成,许多辽人都是四处放牧的草原牧民,常年不在都城居住。一百多年前辽太祖建立辽国,设立了五都,学习汉人的儒家文化,讲究“天地君亲师”。然而辽人骨子里的野性极难被改变,所以他们学了个四不像,但也不是没有成效。
辽国的朝堂分为北面官和南面官。
北面官由大部落的贵族把持,身份等级森严,自成一派。南面官则大多是小部落出来的官员,其中不乏汉人。他们负责与大宋交流,与北面官格格不入。
唐慎让卢深去调查南面官的情况,卢深将差事办得十分利索,不过半个月就查清了情况。
和唐慎说的一样,北面官、南面官的矛盾是辽国朝堂不可避免的根本矛盾。除此以外,北面官本身也并非铁桶一片。
卢深:“大人应当知晓,北面官大多是出身大部落的贵族,身份显赫,有时连辽帝都要敬让他们三分。但辽国一些部落对贵族当官十分不屑,很多历史悠久的部落从来不出去当辽官,他们和北面官也有极大的纷争。”
唐慎惊讶道:“还有此事?”
卢深点点头:“确有此事。不过这些部落虽然强大,可大多比较古板,不与外接触。而且辽国最大的两个部落,一个属于辽国皇族,一个是皇后一族。其他部落哪怕有所怨言,也都敢怒不敢言。”没再多说这件事,卢深将自己这些天调查出来的结果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