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问完琢磨了会儿,好半天才给反应,却道:“我一个捡破烂的哪懂戏,你演得怎么样自己没感觉?”
陆文认为自己能及格,否则导演不会让过,但他不满足,感觉可以做到更好。算了,他结束对话:“我问你也是多余,赶紧吃饭去吧。”
老头又来了句:“还问你朋友呗。”
指的是和瞿燕庭聊微信,陆文估计老头没念过书,说:“我朋友虽然能指点一二,但纸上得来终觉浅,你不懂了吧。”
老头嗤笑一声:“你懂,那就’得知此事要躬行’。”
陆文出乎意料地观察这张老脸,那一笑真的有点熟悉,问:“大爷,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抬举我了。”老头道,“我进不去别墅区捡破烂。”
陆文微怔:“几个意思啊?”
老头转身向前,准备回家吃饭了,临走说道:“你不像住大杂院的,像住豪宅的。”
陆文半张着嘴,看对方缓慢离开的背影,在齿间咀嚼对方有心或是无意的话……他演的角色善也好,恶也罢,总归是胡同里的一个人,他不像,那他就是失败的。
这一晚之后,陆文几乎没离开过片场,吃住都在房车上,用一切空闲时间游走在这片七拐八绕的胡同串子。
每天天不亮,他去豆角胡同看一个大叔甩鞭子,看一个满头卷的阿姨在门前泼洗脸水,再看背书包的少年跳过水洼时骂一句脏。
陆文观察每一个人,热心的,泼辣的,不知好歹的,疲惫又无奈的。他学会了在石狮子头上碾灭烟蒂,能叼着牙刷在院门口逗野猫,天一阴,第一反应是赶快收掉晾在院里的裤衩。
他给自己断了网,正在热播的网剧,与日俱增的粉丝和留言,娱乐头条……仿佛全部跟他无关,他就是一个住在胡同里的单身汉。
这段过程里,陆文和老头经常遇见,那股熟悉感时有时无,他也说不清楚。还去过老头的家里,简陋但干净,没暖气,他让助理给对方买了电暖炉和羽绒被。
老头没谢他,不冷不热地说:“都春天了,你支援我这些有什么用?”
陆文刚下戏,穿着一身运动服,帅气又精神:“你当这儿四季如春啊,下一个冬天接着用呗。”
老头道:“没准儿我明年冬天就不在这儿了。”
“瞧你说的。”陆文坏笑,“怎么就不在了,你这岁数应该还能苟延残喘个十来年。”
老头总是皮笑肉不笑,墨镜也没摘过,见陆文看了眼手表,从石板上起身拍了拍土,问:“不溜达了?”
陆文四处乱晃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说:“今儿另有安排。”
回到房车,陆文先洗了个澡,干干净净地躺床上追剧,追完两集打开微信,给瞿燕庭发送了视频邀请。
这段时间他们很少联络,瞿燕庭最懂一个演员要如何保持好状态,所以极少打扰他。
陆文也一直忍着,可能因为快杀青了,就像学生快放假,一腔心绪急切得要破笼而出。视频接通了,画面滞后一秒显示清晰。
“瞿老师!”陆文在床上一挣,“我想死你了!”
瞿燕庭刚到家,还没换睡衣,走到猫爬架旁边邀黄司令一起入镜,借猫抒情道:“它每晚想你想得嗷嗷叫。”
陆文不满足:“光晚上想啊?”
瞿燕庭没回答,盯着手机屏端详他的样子,瘦了,脸庞的棱角更分明,头发两边打薄了,下巴生长出一层不明显的胡茬。
答案都盛在看不够的一双眼中,陆文接收到,情不自禁地念了句诗:“长相思,摧心肝……”
瞿燕庭一秒钟破功:“有病啊你。”
陆文傻笑:“幸亏你打断我了,下一句我还真不会。”
那点美妙气氛基本毁完了,瞿燕庭往卧室走,说:“我晚上吃火锅了,一身味儿,先换个衣服。”
陆文来了精神:“你把手机固定好,冲镜头换。”
“……你当我sè • qíng主播啊。”瞿燕庭白了他一眼,将手机扔床上,摄像头正对着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
“哎呀,光太刺眼了!”陆文急道,“让我看看怎么了,瞿老师,哥,庭哥,瞿燕庭……你行行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