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阴雨,阁楼上的发了霉的天花板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
阁楼很小,里面的家具也很少,除了简易衣柜,就只剩下一张半新不旧的单人床。
单人床的被子里,裹着一个人。
那人只露出一个毛躁的发顶,和一只被捂得通红的耳朵尖,他身体紧紧蜷缩着,隐隐颤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掀开被子坐起来,眼泪汪汪的冲着空气大吼,“为什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
系统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讷讷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方灼步步紧逼,恨不得把脑子里的动拽出来,撕个稀巴烂。
好好的世界,怎么能说崩就崩了呢。
233忽然后悔告诉宿主上个世界的后续,“小世界崩塌以后,还会重组的,那些人的记忆也会重来,他们不会记得曾经的事情。”
方灼眼眶通红,带着恨,“那段凛呢,他怎么办!他跟我一样是穿越着,世界重组以后,他还能活着吗?”
233不知道该如何答话,那个人的身份特殊,任何一种结果,都可能会发生他的身上。
“说话!”方灼大喊一声,窄小的阁楼被震得一颤。
233沉默了很久,“抱歉,我也不确定他究竟会怎么样。”
方灼身体打了个晃,倒回枕头上。
上个世界他死以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已经在新的世界。
在此之前,每个世界的任务,方灼都是完成以后再走的。
唯独这次,剧情线和感情线都没刷满他就死了,并且到最后,世界还崩了。
听系统说完后,方灼整个人都崩溃了,蒙着被子哭了半个多小时,一双眼睛肿成了核桃。
系统等他哭够,才继续说,“你还活着,是因为“先进工作者”的奖励。”
组织上奖励了方灼一条命,而他却弄丢了自己老攻的命。
这他妈算怎么回事儿。
方灼颓丧的卷起被子,两眼放空的看着爬着霉菌的墙壁,心里死一样的宁静,永远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233看他一动不动,连原主记忆都不想整理,有点着急,又有点恨铁不成钢,“你打算什么都不干,死在床上吗?”
方灼脾气上来了,气死的人本领一等一等的强。
他拖着声音,慢慢悠悠的说,“是啊。”
系统气得恨不得扒了他的裤子,把人打一顿,“我现在就把你的情感,连同记忆一起收走。”
方灼刺猬一样蹦起来,“你敢!”
“我是辅助系统,同时也是监督者。”233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如果不马上执行任务,我可以有很多办法,强制让你执行。”
上个世界没了,老公也没了,系统也变得凶巴巴的,方灼心里委屈,痛苦,难受得像是有人拿了根棍子,在胡乱翻搅。
233叹了口气,不再照顾他的情绪,直接把情感拿走了。
将上个世界的情感,放进柜子里后,开始宣布任务。
“这次没有派送任务。”
情感被剥离的那一刻,方灼心里的难过瞬间就没了,只是对系统不问自取的行为非常恼怒,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的盘腿坐在床上。
233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你只需要拿到一个礼物盒子,并且打开它,你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方灼现在负面情绪爆棚,冷笑一声,“在现实中我已经死了,脑子里的记忆也是假的,我还能回得去?”
233给了个高深的回答,“万千世界,总有你能扎根的地方。”
方灼抿了抿嘴,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
系统气得够呛,强制性的在宿主脑海中打开光屏,调出了与礼物盒相关资料。
“礼物盒目前在一个叫顾沉的男人手里,他将盒子放在保险柜中,记住,你要做到两件事:一、你必须从顾沉口中获得保险柜密码;二、让对方心甘情愿的,亲自将盒子交给你。”
方灼愣怔的看着男人的照片,眉头越蹙越紧。
男人的眼睛长得很好看,眼窝轮廓略深,典型的欧式双眼皮,瞳孔颜色偏浅,有点异域风。
然而让人无比惊异的是,这双眼睛他一定在哪里见过。
一定。
方灼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耐心过,他从第一个世界开始,一点点的回忆,如同抽丝剥茧般,小心又仔细。
终于在第八个世界,找到了这张脸。
这张脸,他曾经在对蒋陆岩探魂时见过。
当时他在对方脑子里看到了八个人,他们重合以后,出现的就是这张脸。
当时这张脸很模糊,唯独眼睛部位是清晰的。
方灼抬手遮住眼睛,神经质般咯咯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真好,他还在。
十分钟后,方灼笑累了,如同打了鸡血,掀开被子光脚下地,找了身衣服换上,顺便整理记忆。
这世界还挺巧,原主也叫方灼。
原主是个苦命人,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被一场车祸摧毁得一干二净。
父母过世后,他和弟弟方炜靠着家里的剩余钱财,坚持到十八岁,考虑到自己成绩不如弟弟优异,便决定辍学打工。
为了多赚钱,让弟弟继续念书,无论是yè • chǎng的保安,还是外卖派送员,只要有钱赚,他都愿意去干。
连年的操劳,让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瘦如竹竿,面色蜡黄,仿佛风一吹就倒。
昨天晚上,原主实在感觉身体不适,便跟便利店的老板请了假。
回到租住的小阁楼后,他倒头就睡,后半夜发起了高烧。
方灼过来的时候,是这具身体烧得最厉害的时候,身体里就像是有一团火,头痛欲裂。
好在系统出手,他的症状才终于得到缓解。
方灼绑鞋带的手一顿,觉得哪里不对,“阿三哥,我醒来得时候量了温度,是,不至于把人烧死。”
233说,“原主身体那么脆,经不起病痛折腾。”
也对,有些人走路摔一跤,脸埋进小水坑里都会被溺死。
俗话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要留你到五更,迷信点说,这就是命。
方灼穿好鞋在地上跺了两下,踹上手机和钱,出门上工去了,如果他记得没错,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
工作地点是一个大型的家电卖场,原主的工作是,替商家送货上门并且安装。
工友们关系还算融洽,有几位力气大的大叔,知道原经济压力大,还偶尔帮忙搬货卸货,买家有时候给点小费,也一并全给原主。
方灼从公交车上下来,老远就看见卖场库房的大门敞开,搬运工们正从里面搬冰箱出来,准备装车。
见方灼走近,其中一个脖子上搭着毛巾的大叔,冲他笑了一下,“已经帮你打过卡了,抓紧时间干活吧。”
大叔姓陈,周围人都喊他陈叔。
陈叔是个隐形土豪,以前是种地的,家里被占地拆迁后,房子票子时间都有了,却老觉得不如从前充实。
于是就找了个搬运安装的工作,想打发时间。
结果这一干就是五年。
方灼看着陈叔眼角笑出的褶子,倍感亲切,迎上去说了声谢谢,与同事一起投入工作。
今天上午要送的货有点多,直到下午两点才吃上饭。
加司机一共死人,一起蹲在路边吃盒饭。
陈叔递给方灼一盒个餐盒,问了一句,“跟上次给你介绍的那女孩怎么样了?”
方灼懵逼,“啊?”
陈叔啧了一声,提醒道,“就是周三让你去见面那个。”
方灼赶紧在脑子里翻找一通,终于在角落里,拎出一个已经蒙尘的画面。
上周三原主还真去见过一个姑娘,那姑娘是陈叔家的邻居,也是拆迁户,要钱有钱,要貌有貌。
两人各回各家后,原主就接到陈叔的电话,他委婉的说对方条件太好,自己配不上。
陈叔却说,女方家长当时也在咖啡厅,把他给看上了,还说要约原主周六当面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