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菜从桌下踩了李耀祖一脚。
吃到一半,堂姐和堂姐夫来了。一段时间没见,大堂姐又圆润了很多,堂姐夫也一起胖了,两个人都满面油光。堂姐伸出手来,连戴金戒指的手指头都鼓鼓的,像一根小胡萝卜。看着她,李菜已经很难想起小时候那个和她一起去田里送饭的堂姐。
没人介绍李耀祖,毕竟他的身份,也不好怎么介绍。但堂姐夫竟然一下就认出来了,也知道他和李菜的关系,明明不玩游戏。姓张的姐夫说:“哦,这不是……你好你好。”然后还递了张名片。
李耀祖收下来,交给李菜。李菜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拿给自己,但还是接过去。
大伯伯受了气,女婿来了,连忙夸两句:“小张来了,等你好久了。现在年轻人就是缺乏正气。像我们小张这样,头发剃得干干净净,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有个正经工作和美满的家庭是最好的。这是有多少钱、长得多像明星都换不来的,搞那些花里胡哨的,都没用。我们小张上次评了先进,你们领导一直跟我夸你,说你在单位是顶梁柱了——”
一听到“顶梁柱”三个字,李菜想到某人外号的由来,忍不住扑哧一声。
本来想得到羡慕和赞同的大伯感到莫名其妙。
李菜解释说:“没事没事。我想到一个好笑的事。”
李耀祖好像没听懂一样,埋头喝汤。
大伯继续说:“李菜啊,你也是,读书的时候就不听大伯伯的意见,如今也找了个正事做没有?不要整天游手好闲的。你这个样子,大伯伯真的羞愧,都不敢见你爸爸妈妈了。”
李菜当他放屁。
李耀祖冷不防悠悠地来了一句:“那你走。”
平时大伯遇到的大概都是些旁敲侧击、顾全面子的对手,这么直白的还是头一次,直接把大伯搞懵了。等缓过神,一来李耀祖不是自家人,二来又顾及李耀祖家里,他也没办法说什么,气得回去量血压,血压都高了。
吃过早饭,一行人回到病房。看到为自己送尿壶来的人是谁,奶奶立刻瞪大了眼睛,拐杖就在床边,恨不得跳起来再干一场。
李耀祖站到床边,和奶奶打招呼。
李菜给爸爸打包了肉饼汤。
才回来,还没坐下,李菜的大伯就嚷嚷要去找个宾馆休息一下,李菜的爸爸立刻说:“可以住李菜那里去啊。”
李菜的妈妈偷偷翻白眼,李菜说:“我那里有点远。”
大伯伯走了。病房里用不着这么多人,大妈和李菜她妈妈去街上逛逛。爸爸吃完肉饼汤,出去抽根烟。
李菜站在病床的床头,李耀祖站在床位。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房间里白花花一片。
李菜说:“你还要上班吧?”
“等下飞回去。”
过来又过去,真够折腾的。真不知道他来干嘛。
“孔队的教练是不是入选国家队了?好像看到了。会去参加亚运会?”
“已经去体工队集训了。”
低下头,她发现爸爸买了水果,正嘀咕说:“买了给谁吃……”李菜的奶奶抓住李菜,让她靠过去。
奶奶小声说了什么。
李菜环顾一周,也小声地问回去。
奶奶想上厕所了,可行动不方便,在李菜看来,肯定是在床上解决最方便。小的也就算了,大的怎么行。李菜的奶奶一生要强,受不了这样的事。
李菜到隔壁借了轮椅。在医院里,大家也都同病相怜,互相帮助,隔壁床二话不说就给了,还教她怎么用。
李菜笑着说:“我知道。谢谢。”
她太年轻了,看着像没经历过这些事。
李菜熟门熟路地打开,把踏板踩好,推到病床旁。李菜把被子掀开,跟奶奶说:“先坐过来……对,坐到床边来。”她一边说着一边帮奶奶移动。
李耀祖靠墙站,立在病床床尾看她们。准确说,他看的是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