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日子?”谢兰胥音调上扬。
“特殊的日子。”荔知说。
在一个可以俯视溪蓬草甸的小山坡上,两人肩并肩坐了下来,迎着扑面而来的夜风。
两人隔得如此之近,尽管没有真正碰触的地方,风依然将两人乌黑的发丝不分彼此地交缠在一起。
“殿下,今天是你的生辰。”荔知说,“连你自己都忘了。”
谢兰胥脸上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但转瞬,狐疑涌上他的面庞。
“你为何知道?”
“殿下可能不知,我在荔府的教养嬷嬷,人唤春兰姑姑,在出宫前曾是太子妃院中的管事嬷嬷。”
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谢兰胥脑海中浮现出相关的记忆。
“原来,在我和母亲搬入湖心楼后,她便出宫去了荔府。”谢兰胥说。
“春兰姑姑和我关系亲近,时常对我说起东宫生活。”荔知说。
“她说了什么?”谢兰胥神色平静,看不出端倪。
“说太子妃多才多艺,娴静恬淡,从不自恃身份高贵就打骂下人。太子妃做的桂花糕,连宫中御厨都甘拜下风。”荔知笑着说,“至于殿下,春兰姑姑说那时候殿下还小,又因为是唯一的嫡子,太子自然看得紧,她只远远见过殿下几次,夸殿下从小就芝兰玉树,不似常人。”
“京都有个著名的小神童,人们都夸他如玉雕琢,似菩萨座下小童。我便问春兰姑姑,这小神童和殿下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春兰姑姑说,若殿下是那天边的云,小神童便是地上的泥。完全没有可比之处。”
荔知笑道:“从那时起,我就对殿下起了好奇之心。”
“原来你从那时起就倾慕于我了。”谢兰胥用陈述的口吻说。
荔知继续说道:
“太子妃病逝,于我来说是一件憾事。”
“为何?”
“春兰姑姑将太子妃亲手所做桂花糕吹得神乎其乎,我还梦想着,哪一天能够吃到一口那令宫中御厨也甘拜下风的桂花糕。”荔知叹了口气,“只可惜,太子妃早早便仙逝了。”
在她的余光中,谢兰胥的表情就像远处的夜色那样缥缈无踪,难以捉摸。
“即便她还活着,恐怕也没法再做桂花糕了。”他说。
这回轮到荔知问为何。
“她疯了。”谢兰胥说,“疯了许多年,只是无关之人难以知晓罢了。”
荔知忍下计划外的一时慌乱,继续看着谢兰胥,等着他说下去。
谢兰胥垂着眼,盯着一处一动不动。
荔知跟随他的目光望过去,发现是一只栖息在草叶上的蟋蟀。
“有一次,母亲房中进了一只壁虎。那壁虎,只有小指大小。”谢兰胥缓缓说,“母亲令我将其打死。”
“你不忍杀害它?”荔知问。
“不忍?”谢兰胥单薄的嘴唇中冷冷吐出这个似乎令他感到陌生的词语,“比这更残忍的事我都做过,我只是觉得,没有杀死这只壁虎的理由。”
“我用手绢将它包了起来,拿到室外放走。”谢兰胥说,“此事被母亲知晓……”
谢兰胥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他望着草叶上的蟋蟀,好像陷入某种沉思。
荔知注视着他,等待着他从回忆中抽离。
而他重新置身在湖心楼中,眼前是暴怒的崔国公主。
她把自己按在地上,强行将一只活的壁虎塞入他的口中,然后死死捂住他的嘴,不准他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