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你这个小小奴仆都要忤逆于我,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生是崔国的公主,死是崔国的公主,绝不会向你们窃国逆党低头!”
比起她暴虐的力道,更让他无法反抗的是此刻掐在他肩上,她左手食指上的瘢痕。
母亲的怒吼在耳中回荡,她暴怒的脸庞逐渐被荔知担忧的脸取代。
他的心中回荡着一种陌生的情绪。那股动容因眼前的人而生,随着她关切担忧的目光,像夕阳下的潮汐一样在他胸口涨落。
“此事被母亲知晓,她大发雷霆,将壁虎捉了回来命我吃下。”谢兰胥说,“诸如此类的小事,数不胜数。”
话音落下后,迎来的是漫长的沉默。
谢兰胥张开口,想要说点什么,然而面前的少女仿佛猜到他说出口的只会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冠冕堂皇的话语,竟伸出双臂,主动抱住了他。
月光皎洁,一尘不染。碧绿的草甸像是一片广阔的海洋,那在夜风下起伏的草叶,就是海面的波浪。
谢兰胥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荔知的双臂将他包裹。
清亮而温柔的圆月在溪水中盛放粼粼波光。
轻纱薄绡一般的夜雾低垂在草甸上,笼罩着清澈的溪水,摇尾的鱼儿轻啄着水中的月亮,许下海誓山盟。
“……没关系的。”
荔知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好像在这一刻,他是她最疼爱的弟弟妹妹。
好像他不是谢兰胥,不是无痛无畏的皇孙殿下,而是一个比她弱小得多,需要在她的羽翼下停歇的存在。
“一切都过去了。”荔知柔声安慰,“今后,有我陪在殿下身边。”
谢兰胥似乎忘了挣脱。
他凝望着静谧无边的夜色,安静而顺从。
两人又坐了一会,在夜风变得更冷前,结伴回了小院。
各自分别后,荔知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关上门扉,同时关上的还有脸上温柔又夹杂着倾慕的表情。
春兰姑姑死前的哀嚎和惨叫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郑恭不是她杀的第一个人,春兰姑姑才是。
那片漫天的大火,那被火焰映红的夜空,伴随着春兰姑姑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在荔知耳中回荡。
“崔朝所有的财宝都藏在一张藏宝图里——千真万确,这是太子妃祭奠亡灵时我偷听到的!”
这句话之后,春兰姑姑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早在她助纣为虐的时候,她就该想到这一天。
荔知唯一没有对谢兰胥说谎的是,她愿意为他付出所有。
因为,他是唯一可以指引她找到崔朝宝藏的人。
于她而言,他是希望。
也是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