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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区区贱奴(3 / 3)

迟迟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她并不知晓太后娘娘是个怎样的人,只知道娘娘自从新帝御极之后,便深居后宫、时时斋戒。

如若官家是个宽厚的人,那么娘娘作为官家的生母,定然也……是的吧?

只是,总觉得哪里说不出的古怪。

“女官为何帮我?”

“你是白芷要护的人,”

觅蓝笑容有些缥缈,还有点苦涩,“我欠她的,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你是她费心维护的人,这样做我能够心安一些。”

迟迟便没有怀疑了,姑姑也说过,她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一起长大、一起在宫中相互扶持。如果是那样的感情,那么会出手帮自己也说得过去。

于是她郑重地行了一礼。

“多谢女官。”

觅蓝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看着迟迟转头踏进宫门的背影,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

却堪堪擦过她的袖子,无力地垂了下去。

小宫女的背影拉长,不知不觉就跟那道总是坚毅地站在前方的人重合。

就像当初那个女子奋不顾身地站出来,替她担下那些罪名一般。

觅蓝的手,也最终没有将她拉住。

宫中最需要明白的一个道理,那就是明哲保身。

想到这里,觅蓝扯了一下嘴角。

白芷,是你太傻了。

在这冰冷的皇城里,什么姊妹情深,两心相依,

都是假话。

……

身旁宫人诵读佛经的声音不绝于耳。那声音呢喃,听得人昏昏欲睡。

“回禀太后娘娘,有一个隶属于尚食局司饎司,自称是年迟迟的宫女求见。”

崔太后正在闭目养神,闻言掀开眼帘,“宫女?”

一个宫女到她宫中做什么。

嬷嬷亦是皱眉,“太后娘娘凤体金贵,岂是一个宫女想见就能见,赶出去。”

那人犹豫片刻,“好像是为了广陵王殿下的初礼之事。”

闻言,崔太后皱眉。她是看过了初礼名单的,尚宫是宫中的老人,资历颇深,她推举的人选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年迟迟,似乎是有这么个名字。

只是并非王妃拟选,也不会进入皇家玉牒,何必多花心思,一个初礼宫人,只要她儿子喜欢就好。

她待施见青并不像待皇帝般严厉,凡事只要不过线,便随他去了。

这种事,原本她这个做母后的就不必多插手。

崔氏道:“让她进来。”

她倒要看看这宫女搞什么名堂。

“奴婢拜见太后娘娘。”

小宫女的礼数很是周全,口齿也清晰。太后皱紧的眉头舒展些许。

她缓声道:“你求见哀家,所为何事啊?”

“听闻娘娘最是心慈,仁爱万民,奴婢这才斗胆,求见太后娘娘。”

“奴婢入选初礼宫人,原该心存感激,诚惶诚恐。但奴婢打小就与宫外一人定亲,两心相许,此生非他不嫁,只是那位小郎君突发恶疾,去年冬日便亡故了。奴婢心灰意冷,这才进宫为婢,只愿在宫中了此残生。”

“奴婢年幼时,曾有道人批命,道奴婢命中带煞,恐会祸及至亲挚爱……那位小郎君兴许便是应了这道批命吧。奴婢思前想后,心中不安,实在不敢隐瞒,这才来请太后娘娘决断。”

“奴婢此身微贱,恐怕无福伺候殿下,”迟迟哽咽道,“为了殿下贵体着想,还请太后另选佳丽。”

“若是太后娘娘不肯收回成命,就……请赐奴婢出家吧。”说罢她伏于地面,久久不起。

太后脸色阴沉。

此番言论,有理有据。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

“你确实好大的胆子。”她手里捻动着佛珠,和声开口,“不过,既然你心意如此坚决,哀家——”

忽然一声唱喏。

“圣驾至——”

迟迟整个人也僵住了,怎么官家到了?

但很快她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母后可有想念儿臣?”

施见青。

不,是广陵王殿下。他竟然跟官家一起到了。

她将头埋得更低。脚步声漫进,身边掠过一人,衣衫划破空气的声响。

一缕遥远的陌生的香气,幽幽传入鼻尖,依稀像是在哪里闻到过,她大气都不敢出。

官家好像在她身边停下了……

“这是?”极为动听的嗓音,分金断玉,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迟迟却感觉在哪里听见过。

“年迟迟。”施见青的声音骤然响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悦,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二人相识?”

太后的目光在宫女和小儿子的身上转来转去,倘若这二人相识,那今天这小宫女出现在这就值得推敲了。

“不!”

意识到否认得太快,迟迟连忙把声音放得缓慢了一些,仍旧跪伏在地,软声道,“奴婢卑微粗鄙,怎么可能与殿下这般伟岸的人物相识。”

她说得寻常,却不知为何有人轻笑了一声,那声音似乎是……官家。

不会吧、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施见青怎会没听出这宫女的阴阳怪气。

他冷笑一声,撩开袍子落座,却正好坐在了迟迟的右上侧。

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她那稳稳叠在额下,包着白布的手上,却是微微一顿。

旋即不知为何,他的气压变得有些低。

皇帝坐于太后身侧,高高在上,宫人立刻奉上一盏清茶。

他漫不经心地饮了一口,浓长眼睫低垂,似乎对底下一幕视而不见。

崔氏冷道:“那就奇了怪了,不相识,你如何一眼就叫出她的名字。”

她道:“哀家听闻你前几天跟一个宫女……”

施见青道:“母后可真是冤了儿臣了,那都是谣传。至于儿臣为何会叫出她的名字……年侍郎家的女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崔太后向来喜爱此子,闻言也就信了三分,“你啊,要不是成日里不着调,哀家何至于会……”

她忽而一顿,“年若寒的女儿?”

年侍郎家三位千金。大女才高,二女美貌,小女痴傻。

太后恍然大悟,再细细看那道身影,确实,这不就是那日选秀、被她撂了牌子的礼部侍郎小女吗?

当时觉得她举止粗笨不堪,资质甚差。方才却行止有度,言语伶俐,全然不似当日,难怪一时没有认出。

崔太后身边的嬷嬷道:

“落选秀女?若是老奴记得不错,这选秀被除名,又来参选初礼宫人,历朝历代,是没有这个先例的。尚宫擢选时,竟然没有细查吗?以其资质,怎会进入备选名单?莫非是贿赂了上面的女官。或者,选秀时另有隐情——”

这可是欺君之罪!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哦?落选秀女?”

一道茶杯落桌的声响,皇帝忽然开口,嗓音清润优雅。

“你且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天颜不可直视,此为宫规。

自己如今处境甚危,不能再被拿捏住错处,迟迟听话地扬起小脸,却仅仅是抬起下巴,眼睛始终看着地面。

太后默不作声打量这宫女,倒是比选秀当日长开了一些,容色是不差的,眉眼之间含着一股灵气。

是讨长辈喜欢的长相,她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

身旁之人,却久久沉默。

“皇帝?”

浓长眼睫垂落,遮住里面翻涌肆虐的情绪,施探微轻声道:

“朕……”话未说完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广袖下的手指轻轻颤着,他脸色苍白得可怕。

太后奇道:“你的伤还没好?”

施见青盯着迟迟,脸色微微发青。

他也不知自己在担忧什么,按理说,宫中比她美丽大方聪慧的不知几何。

但,如果他猜得不错,

施探微见过这个宫女。

能够让他这个皇兄特意扮成自己去见的人。

她是唯一一个,恐怕也会是最后一个。

他不知道他们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万一,皇兄当真对这个宫女……

迟迟感觉他咳的厉害,好像病得很重的样子,听得人有几分揪心,官家的身子竟然这样虚弱么?

崔太后缓声道:“这小宫女方才说,不愿参选初礼宫人,宁愿哀家赐她出宫,落发为尼。”

施见青只觉像是被人甩了一巴掌。

他脸色难看道:“你好大的胆子。”

宁愿做尼姑也不……

一直沉默的皇帝说话了。

不知为何他的声线有些沙哑,“此事,朕做主允了。你这孩子不忘旧情,不惧权威,也算有情有义、勇气可嘉。”

“回去吧,朕不追究你的罪过。”

迟迟当即喜形于色,差点抬起头来,好在死死地克制住了。她低声道:“奴婢多谢官家!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未如此感激过,她几乎是满怀真心地祝愿道:

“奴婢这就告退,恭祝太后娘娘凤体金安,官家身体康健、万事遂意!”

说罢赶紧起身,脚底抹油开溜了。

施见青手心暗暗用力,冷笑不止,她这会怎么就机灵得不行,谢恩谢得倒快!

……

心口隐隐痉挛,那里片刻不停地传来疼痛,一如过往。

他喃喃道,“原来那就是她长大后的样子。”

少年穿着单薄的白色寝衣,披散着长发,手心里静静躺着一个湘妃色的香囊。

记忆里童稚的声音响起。

“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能一眼认出你哦。”

因为这双眼睛吗?

这双灰绿色的、被视为不详的眼睛。

她却摇了摇头:“就算把眼睛遮住,我也能够认出你。”

“因为我不是靠这里认识你,”

她笑眯眯的,指了指双眼,然后往下,指着自己的胸口,“是靠这里。”

而他怔怔地看着她。

她玩兴大,很快就缠着他,“小和尚,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要是能找到我的话,我就唱歌给你听。”

“我娘亲总是唱歌哄我睡觉,以后我也哄你睡觉吧,好不好?”

她笑着跑着离开了他。

宽大的柔软的裙裾掀过花海,空气里涌动起甜甜的花香气味。

她头上戴着一顶花环,洁白的纯洁的,荞麦花的花环。

从那以后,孩子的笑容,在他每一个梦里摇曳不休。

也是自那天以后,他就找不到她了。

他以为这一生都再找不到她了。

上天待他不薄。

也曾怜悯于她。

施探微捂住双目,喉结轻轻滚动。

乌发披散满肩,少年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室内响起他低哑的笑声。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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