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璟九岁时无意中听宫女提起宫外趣事,他心生好奇,赖在天子身旁磨了整整一日,才如愿出了宫门。
那是他第一次出宫,也是第一次听说书。
说书先生口中的江湖,仗剑天涯,快意恩仇,逍遥自在,一个从未见过听过的天地在李凤璟眼前缓缓展开,自此成了他心中的执念。
七年来,他做梦都是想着如何离开京城,去说书先生口中的江湖看看,奈何他有一位太过睿智的父皇,无论他用什么法子,都没能如愿。
允你出京这四个字,他梦都不敢梦。
如今亲耳听见,他自是不敢置信。
天子这时才抬头。
未及弱冠便坐上龙椅的少年天子,时隔二十年,依旧风神俊朗,业已帝王威严十足。
天子看着与自己像了七分,稚气未退的少年,缓缓开口,“若没听见,便罢...”
“天子一言九鼎,怎能罢!”
李凤璟砰地弹起来,眼也不眨的盯着天子。
虽不知道他哪句话刺激了他父皇,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飞快的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响头,似是生怕天子反悔般,语速极快道,“儿臣这就拜别父皇,待儿臣闯荡些时日,定回来看望父皇母后。”
说罢也不给天子开口的机会,又道,“儿臣去拜别母后,定告诉母后,父皇最是英明神武,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
小殿下一应动作行云流水,天子连一个字都未出口,人已经消失在了御书房门口。
砚总管飞快瞥了眼天子的脸色,倒吸一口凉气。
得,近几日底下的人又不大好过了...
就在这时,门口探进一个脑袋,“父皇也是天底下最好的父皇。”
天子缓缓收回视线,虽半晌未语,但砚总管却是松了口气。
嗯,哄好了。
过了片刻,砚总管上前道,“陛下,真放小殿下离京?”
“不然怎么着,让他饿死在凤来宫,还是撞死在刀上?”天子扔下批好的最后一本奏折,没好气道,“狗东西越发会气人了。”
砚总管唇角一抽,“...陛下。”
这怎还连着自己一并骂了去。
“可是,江湖血雨腥风的,小殿下他...”
小殿下生来养尊处优,不食人间烟火,更是连刀剑都没碰过,不是他妄议,众星捧月长大的小殿下进了江湖,跟兔子进了狼窝有何分别。
“那也是他自找的,回不来,朕便如他所愿在他的弟弟中选一个养在皇后名下!”
砚总管脸色一变,“...陛下慎言,小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安稳无虞。”
天子冷哼一声后,直直盯着砚总管。
砚总管,“?”
“你确定他能无虞?”
砚总管,“...”
他...不是那么敢确定。
“不能还不去宣景白安。”
砚总管,“宣景大人?”
天子抬眸看着他,“...”
砚总管一个激灵,拍了下脑袋,“奴婢真是昏了头,自是宣景大人保护小殿下。”
砚总管走了几步又被天子叫住,他恭敬垂首侯了半晌才听天子道,“臭小子今日怠慢,未见贺若少主,你去少府再添些重礼一并送去国师府,告知礼官明日朕亲临宫门迎国师,还有,沈府也添些送去,之后给淑妃提点几句,沈家公子非温和好拿捏之辈,叫她歇了不该有的心思。”
砚总管一怔,尚书大人还未进宫面圣,陛下是怎知小殿下怠慢没见贺若少主?又怎知沈大公子非温软性子?
“...小殿下刚刚也并未回答,陛下怎知...”
天子嘁了声,“因为朕是他老子。”
砚公公默默闭上嘴,恭敬告退。
各说各的竟也能知晓答案,真不愧是父子。
也是,知子莫若父,且也肖父,皇后娘娘最是贤良端庄,小殿下这性子是十成十随了陛下,想当年陛下还是太孙那会儿,啧啧,不提也罢。
半个时辰后,景白安疾步进了御书房。
“陛下,小殿下...”
景白安进宫时远远瞧见李凤璟带着贴身内侍大摇大摆出了宫,那内侍还扛了两个包袱,景白安讶异不已,箭步如飞赶到御书房,只他还未说完便被天子打断,
“你派人暗中跟着,不必亲去,若遇到危险,只要无伤残,无性命之忧便按兵不动,先禀报于朕。”
景白安愣了片刻才明白天子的意思,声音微变,“陛下真放小殿下去闯江湖?”
天子扫了眼景白安眼底的焦急,冷笑道,“朕都不急你急什么。”
景白安,“......”
“小殿下总唤臣伯伯,臣难免担忧几分...”
景白安有从龙之功,早年亦同天子相交甚笃,也只有他敢在天子面前说这话。
“他唤伯伯的人多了去了。”天子没好气道,“你去问问朕的文武百官,有多少是受他这声伯伯蛊惑,三番五次包庇于他!”
景白安,“......”
大约是占了大半的。
剩下的便是哥哥,祖父...
他便是因这声伯伯,凭白比帝师矮了辈分。
“一个个的,瞧把朕的长子宠成什么样了,还有你!人刚还说要撞死在你锦衣卫刀上,不就是仗着你锦衣卫向来护他,舍不得伤他!”
天子越说声音越大,“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景白安,“...陛下训斥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