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因为沉树人的蝴蝶效应,方以智当京官只当了几个月,后来就一直在安庆、武昌当地方官。所以要想辞官为父伸冤,周折肯定会多不少。
沉树人因为军务紧急,忽然冒出来那么多新任务,当然不可能让方以智抽身,所以他也只能劝方以智忍一忍,能不能另想别的办法。
俩人书信往还数次,方以智一开始建议沉树人,考虑把在江陵的张煌言调回来,坐镇武昌,总揽湖广各军的后勤内政调度。
张煌言好歹也是知府级别的,而且是沉树人的表哥,按说从亲疏和可靠性方面都足够了,也确实是个干才。
可惜沉树人告诉他,最近得知,张煌言那边也还有点走不开,江陵、夷陵要地,必须有心腹得用之人镇守。
因为就在南线战场上,张献忠试图向湘西转移的过程中,拉着孙可望、刘文秀一起转移。
但孙可望麾下有一部分湖广新附军,听说孙可望被勒令放弃湖广的根据地、往西遁走,这些湖广流贼兵不愿意远离故土,就有些想不知天高地厚搏一把。
他们听说湖广巡抚方孔炤刚刚被朝廷抓去问罪了,荆州府可能空虚、人心不稳,居然敢在这节骨眼上,组织了一次从秭归顺江而下、偷袭江陵的战役。
幸好张煌言防守谨慎,在夷陵就堵住了这伙流贼,还靠着他手头仅仅一万多人的部队,打了一场阻击战,这事儿也就发生在八月上旬,如今还有些逃散的残敌没有肃清呢。
张煌言也因此斩获俘虏累计两千余流贼士兵,斩获了流贼一名都尉、活捉了一名掌旅,算是立了一点小战功,后续估计能因此得到一些升迁。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张煌言这种能文能武的心腹名臣,是绝对不能调回武昌的,沉树人就指着张煌言来确保孙可望不会铤而走险呢,一定要确保张献忠余党彻底死心不敢回湖广,张煌言这个扼守长江三峡出口的棋子才能挪动。
方以智看了沉树人的难处后,知道抚台确实是无人可用,他也只好被“夺情”,放弃了亲自辞官几个月为父亲伸冤的念头。
至于年轻的郑成功,原本级别到也够,算是沉树人人才库里的一枚备胎。但他如今毕竟才刚刚周岁十九岁,内政后勤才干实在是不成熟,武昌这边的局面交给他,绝对要误事的。
只可惜,为了给朋友帮忙而“夺情”,毕竟不能拿到台面上说,也不像皇帝下旨意让大臣夺情那么堂而皇之。方以智隐隐约约已经感觉到,自己将来还是有可能因此被敌人攻讦,落下“不孝”的长久恶名。
好在他的忧虑,也都被家人看在眼里,紧要关头,还是二妹方子翎跳出来,跟兄长把话挑明了:
“大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知父陷于罪而不申冤,传出去愧为人子。但国家大事,军机要务,才是重中之重。家里的事情,有其他人处置,也就是了。
不如让小妹代你进京一趟,找机会托关系,能面君最好,不能面君,至少也拜会阁老、呈递申诉。最多一两个月就能往返,不会有危险的。”
方以智正在踌躇,也被小妹的忽然请命吓了一跳:“如今兵荒马乱,中原处处闹贼,你一个弱女子,怎能孤身进京!”
方子翎也不甘示弱:“没说要孤身进京,大哥不放心,可以派兵护卫我。如果走陆路经河南北上不安全,还可以走水路。
至于弱女子请命,又有何不可?汉有缇萦救父,还促成文帝废除肉刑,传为千古美谈。我读书多年,这点事情还做不好么?
至于诉状,完全可以大哥写好了让我带去,如此申诉时我也好上达天听,让天下人知道大哥您是为了国家军机重任、脱身不得,才没有亲自为父申诉,并非贪慕官职富贵、恋栈不去。”
方以智震惊之余,觉得小妹说得头头是道,似乎很有道理,一时也不能反驳。
“罢了,既如此,你一切以安全小心为上。如今河南正在闹闯贼,连沉兄都在集结兵力与之相抗,走河南太危险了。为兄还是帮你借几条战船,走水路快船送你进京吧。”
以方以智的权力,外加跟沉家的交情,借调几艘由沉家心腹精锐水手、家丁驾驶的四百料大沙船,运送一些使者进京,当然不是什么难事。
沉家本就是黄海王,独掌北方海贸,还承运了朝廷海路漕运,这点小事就是毛毛雨。
所以第二天,方子翎换了一些便于出门的男人服饰,为了方便还带了几个负责内外通传的侍女,然后就坐船北上了。
沉家的船尽量加快赶路,能走长江、淮河缩短行程的,也尽量抄近路。不过半个月工夫,方子翎就到了京城。
而沉树人此前押送京城的人犯尹先民、何一德,反而因为路上走得慢,也才刚要到京城。毕竟这些人犯都是坐着囚车慢慢用牛马拉到京城的,可不能跟信使那样日行数百里。
不但尹先民何一德才刚到京城,事实上连方孔炤本人,也才差不多同时抵达。
唯有杨嗣昌的遗表,倒是早了三四天抵达,已经被崇祯阅览过了,只是崇祯觉得关于湖广的后续安排,兹事体大,把杨嗣昌的遗表暂时留中待议,这几天召周延儒、陈新甲一起商议后续安排。
方子翎到京后,赶紧花钱了解了一下相关情况,得知皇帝还没发落,也是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