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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高大的男孩还站在原地,眼眶红红的,有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江寅像这世上所有爱逞强的男人一样，轻易不会示弱。
但往往是这样的人一示弱,就能叫石头做的心也化成水，钢筋铸的面孔也为之动容。
凌嫣自认不是个冷血的人，她见不得别人这个样子。
她走回去拽了男孩两把，把他拉到了会议室的大门口。
“喊你过来说说话而已,你怎么先哭上了？”
凌嫣给他递上纸巾：“擦擦，不知道的要以为我骂你了。”
“你骂我吧。”江寅说。
凌嫣：“我不仅不会骂你,还要感谢你。”
江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平时那么爱面子一个人,哭成这样，你明天不会后悔？”凌嫣说,“只给你一分钟,一分钟后就不许哭了,知道吗？”
江寅没作声，默默擦了一下眼泪。
凌嫣说“收”的时候,他就真神奇地停了下来,情绪也平静了。
“为什么哭？”凌嫣说，“你觉得对不起我？”
江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又点头又摇头的,你是几个意思？”凌嫣好气又好笑。
江寅鼻子抽了抽：“是觉得很对不起你，但是……不是因为这个哭。”
他控制不住泪水的原因很多，不是这一言两语可以概括的。
凌嫣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江寅,以前我很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因为我的童年很孤单，没有人理解我。”
“那时候我一定怨恨过我的父母。”
凌嫣说：“可是，我们无法选择出生的家庭，却可以选择未来。”
“是自暴自弃，还是自我拯救，这都在我们的一念之间。”
她说：“我最初开始接近你，和你谈话，就是为了让你认识到这点。”
江寅说：“是因为你我才没有再……”
“不，不是因为我，”凌嫣说，“我只是一个外因，真正影响到你的，是你自己。”
江寅后退了两步。
“我不否认你付出的感情。但有一点，我必须要让你知道——你看到的我，是我愿意让你看到的。真话就是，即使我和你在同样的年龄，身份对等，我也同样不会选择你。我甚至不会多看你一眼。”
江寅：“……”
“我为你做的事也很有限……我只是做了一味消炎药。伤口能不能愈合，还是需要看你的自愈能力。所以不要觉得我对你的影响有多大，我的能力，永远比不过你自己的内心。”
“江寅，对一个人付出爱之前，要先会爱自己。这样，你才能有余力去保护两个人。这个道理，我也是最近才明白。对现在的你来说，也许会很残忍，但这是很多人一生中都会走过的路。”
江寅很久都没再说过话。
他似乎是听进去了，又似乎还有些不服气。他没有反驳，就代表他还是稍微认同了里面的一些观念。
凌嫣说：“我说要感谢你，是因为你在我门口说的那些话，反而让我和我妈妈解开了心结。”
江寅：“……不会吧？”
明明那天两人吵得要死要活，反而解开了心结？
“人长大的过程，也是学会藏心事的过程。把心里的不满全部说出来，暴露出来的问题，反而更好解决。”
凌嫣说：“我话就说到这里了，你家里的事，我不好插嘴。”
江寅说：“一边不给我机会，一边又对我温柔……”
凌嫣失笑：“你觉得这是温柔？我说过了，我是你的老师，我的作用，就是一副消炎药。这是我作为师长应尽的本分。”
她的话总是那么聪明，把界限画得那么清楚。
纵使他有心想跨过去，却总在面临界限时心生怯意。
她说得对，她对他的情感投出，只是一条由她控制的小管道。
只赠予他活下去的勇气，却不给他靠近她的权利。
他的越界已经给了他最大的惩罚。
“如果你真的对我曾经的作法有过感激，就不要浪费我的药。”凌嫣说，“好好过，江寅，你应该明白，我不需要你保护，你真正要保护的另有其人。”
江寅离开后的好一阵，凌嫣都有些回不过神。
人间的幸福与苦难，都由喜怒哀乐主宰。
这些情绪无形无体，却不容小觑。
小时候她喜欢看刑狱类的电视剧，看里面的神探子把人肮脏的欲望与手段一条条理清。
里面不乏有手段高明者，机关算尽，保全到底的，说来说去，还是这些无形的东西。
邝三秀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她身后，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嘿！”
凌嫣被人吓多了，习惯成自然，淡定反问：“怎么了？”
“你怎么都没反应？真没意思！”邝三秀说，“我找你找了半天，结果发现你在这里思考人生，怎么了大作家，又悟出什么人生哲理了？”
凌嫣一笑：“大道理没想出来，就想出来一堆小的。”
邝三秀：“哦？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