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明天就来,又或许永远不会到来。
每一次,面对她的时候,都叫桓羡无比窘迫与煎熬。
她似变得魂不守舍,即使是蓁儿,也无法挽回她全部的注意力,但凡蓁儿不在的时候,她总是望着瓶子里圈养的那两只蝴蝶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桓羡怕她长时间这般下去会陷入抑郁的状态,只好叫了万年公主、何令菀等人轮番来陪伴她,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虽说后者不太合适,但考虑到她并没有什么说的上话的朋友,薛家姊妹也还在进京的途中,也只能让何令菀暂且顶上。
二月春光渐好,桃柳明媚,花光如颊,玉烛殿的青瓷莲花纹瓦当下,鲛绡织做的帷幔在卷着花香的春风中轻扬。
帷幔之下,这对未来的皇家妯娌正相对而坐。
初见到何令菀,薛稚十分的不自在。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算是抢了何令菀的位子,虽说本非她本意,到底有些难堪。
反倒是何令菀察言观色,主动与她解围:“见到公主平安,妾就放心了。”
薛稚过意不去:“难为你还被他抓进宫来,跑这一趟。”
“没什么的。”何令菀摇摇头表示不在意,“殿下出京去了,妾一个人在家也是闷得慌。能入宫来陪伴公主,也是好的。”
“梁王兄……离京了?”薛稚微微惊讶。
她只知道梁王最近在查陆家的事,他既离京,便说明这件事已经结束。
“是啊。”何令菀答,总是端庄持重的眉目间难得地溢出几分小女儿情态的嗔恼,“往华亭去拜祭他那个相好的了,公主或许知道,就是从前枕月楼的花魁,叫什么……师什么。”
“师莲央?”薛稚霍地接道,大惊失色地站起身来。
何令菀并不知她和师莲央的相交,微微疑惑:“是她没错,公主认识她吗?”
说起这事她还有些恼。马上就是她母亲的生辰了,她本是想带着他回去给母亲做寿的,毕竟稀里糊涂和他成婚这些年,她带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没想到,他却要在这时候出京去吊唁一个妓|女。
这简直是打她们庐江何氏的脸。
她知道桓翰从前的纨绔行径,红粉知己数不胜数,她本已在两年多的相处中说服自己忽略这些,去接受他,但桓翰却指天发誓说他和师莲央没什么,好似还是她冤枉他了一样。可京中谁又不知,当年陛下召他深夜入宫议事时他便是醉倒在那师莲央房中的?竟还想蒙混过关。
然她一个贵族女郎,也不好和教坊司的妓|女计较,也就只好由着他了。
这厢何令菀犹然为此生丈夫的气,薛稚一颗心却似慢慢地坠入冰寒的谷底,眼眶慢慢地攀上熟悉的酸涩。
何令菀察言观色,忙询问着她是否不适。薛稚淡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这件事,还劳烦何姐姐不要和外人提起。”
何令菀走后,她又独自一人在窗下坐了许久,尔后木木地挪回到屋中去,眼泪有如断线之珠。
芳枝将蓁儿抱起由奶娘喂养了,跟随在她身边的唯有青黛木蓝。她怔怔然看着那高大的蓝色玻璃瓶中不断碰着瓶壁想要逃出去的蝴蝶,似又一次、看到那在夕光中无声起舞的女子。
她又想起桓羡曾对她说的、师莲央脱籍归乡的事,更觉讽刺。
这个人,嘴里究竟还有什么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