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谢弥坚持不点宁清洵为甲等的事,朝里不免有些非议,这些人,尤以世家吆喝的最大声,他磨了这些人一阵,最终公布了缘由,这帮人闹了个没脸,灰溜溜地当堂向谢弥叩拜致歉。
眼下朝堂之上暂时无人觉察到,谢弥已经开始了对世家的制衡。
世家占有土地,导致百姓被迫沦为奴隶,把持书简文教,致使寒门子弟无上升之途,长此以往,世家越发显赫,寒门更加衰微,就连皇室都得被世家掣肘——所以世家和百姓,和皇室,本身就站在了对立面。
谢弥当然不会走昭德帝直意图直接铲除世家的老路,毕竟世家当中还是有不少干才的,但必要的打压制衡必不可少,这个他心里自有章程。
现在他要面临的问题就是,他媳妇也是出身世家的,世家又同气连枝,这让他觉着颇为棘手。
潺潺对此是什么态度?他又该怎么和潺潺说好呢?
帝王制衡,本是天经地义,少有被女人牵绊的道理,偏到了谢弥这里,这成了一个值得思考的难题。
他,他,他真担心为这个和潺潺离心啊!
哪怕他身为帝王,此时也不由生出一种小媳妇一般的为难感。
不过幸好这事儿也不在朝夕之间,在谢弥的思量中,又到了沈姑母寿宴,沈姑母就是当初的沈皇后了,当初她破城有功,保护了一城百姓免受战火侵扰,这让谢弥颇为敬重,登基之后她特赐了她和万年的一品官衔。
沈夷光提前和谢弥商议:“姑母这回过的是整寿,清河崔家的崔大伯特意借了南院出来为姑母摆宴,咱们要不要也去敬一遭酒?”
沈姑母过寿,必然有无数世家子前去拜寿,又是在清河崔氏修筑的院子里设宴,谢弥不介意给长辈庆贺,却不想给世家这个脸面,但潺潺开了这个口...他少有的对某件事觉着为难。
他干咳了声,直接拒了:“还是算了吧,我要去也太过铺张了。”
沈夷光觉着他态度有点古怪,只是她本来就出身世家,自然不觉得和世家亲近有什么问题,一时当局者迷,仍帮着轻劝道:“咱们轻车简行出宫,略坐一坐就回来,耽误不了什么的。”
谢弥见她面上隐有迷惑,又略带了点不安,他不想让潺潺没脸,便暂放下了朝堂政事。
他沉吟道:“行,那就依你说的办。”
沈夷光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冲他一笑。
待寿宴当天,沈姑母和崔家人早在院外候着,崔家人吃了谢弥的厉害手段,因此也难得多了几分殷勤谨慎,小心地给帝后二人介绍着院内景致。
这南院沈夷光小时候来过一次,当时已为其奢靡繁华震惊,今日再来,发现南院为了迎驾,又新修了不少奇巧楼阁,院中遍植名贵花草,有的甚至要千里迢迢从南方运来,宫里都不曾有这等奇花异草,就算是原来沈夷光家里,也断没有这般奢侈过。
原来在沈夷光眼里,银钱不过就是串数字而已,但如今她当了皇后,心境自然不一样了。
这当然不是谢弥抠搜苛待她了,他连内库都全给她管着,眼下国库还算颇有盈余,她也没亏待过自己。
只是她在了解到百姓的疾苦,了解了国库的庞大开支之后,她是认真地想以皇后的身份,为百姓做点什么,所以瞧见崔家这般奢靡的做派,她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崔家家翁又任油水丰厚的户部侍郎,这些靡费的银钱哪里来的,实在引人遐思,原来世家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不过是瞧着新帝对沈皇后万分疼爱,沈皇后又出身世家,他们不免有仗势骄横之意。
这宴分男女客席,崔家翁引着帝后穿过院子,便分别入座了。
待到摆宴,宴席上尽是山珍海味,豹胎猩唇等奇珍之物,就是宫里宴席上也少见,沈夷光想到河南才平的洪灾,心里已经生出点火气,只是不想落姑母颜面,强忍着不发作罢了。
崔夫人还令侍女捧上一抬炙猪,这烤的约莫是两三个月的小猪,个头不大,外皮酥脆油亮,与沈夷光笑:“娘娘尝尝这个。”
沈夷光细细尝了,肉质细腻,有股子甜润的奶香,她奇道:“炙ru猪我也吃过,只是远不如夫人这里的滋味,夫人是怎么烹的?”
崔夫人抿唇一笑,眉间略带自得:“回娘娘,府里养着七八个ru母,专门负责供应奶水,来喂养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ru猪,这些ru猪从未吃的旁的,都是一口一口吃奶水长大的。”
沈姑母听的都直皱眉,索性闭口不言。
人奶喂养?沈夷光听的直犯恶心,微微沉了脸:“夫人衣食住行之靡费,远胜宫里,真是叫本宫开了眼界。”
众人见她发作,纷纷噤声不敢言语,沈夷光糟心的要死,当真后悔把谢弥带来了。
她有心敲打,也不出言安抚,直接起身道:“我出去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