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孝哲服了“豹丸”,叉手再拜道:“多谢二公子赐药。”
安庆绪仍是冷笑道:“那你知现在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孙孝哲道:“标下知道!”突然一跃而起,顺手抄起方才曳落河武士散落在地上的两把弩箭,江朔见他突然暴起,还道是要突袭安庆绪,心道此人性命不容有失,忙转到安庆绪身前阻挡,孙孝哲却是一转身对准了聚拢在一起的叛军双弩齐射。
那些叛乱的武士已先被驱赶到一起,孙孝哲双弩连射登时射倒了数人,他连珠价地射完弩箭,随手将弩机抛在地上,又拾起地上一刀一槊冲入人群,他和江朔交手时虽不堪一击,此刻却身形矫健、迅猛异常,槊扎、刀砍,立毙数人。
江朔不禁有些奇怪,虽说孙孝哲的功夫比那些叛乱的武士确实高强了不少,更兼那些武士已经被缴械,仅能以拳脚招架,但也不至于被他如此砍瓜切菜一般轻易收割人头。
孙孝哲杀了数人,先前被绑的安庆绪手下亲兵才明白过来,也一齐抽出横刀加入战团,大砍大杀,一会儿就将叛军尽皆砍翻在地,他们下手狠戾绝不留情,对倒地的叛军也不放过,拿手中短槊对准彼等心窝等要害处一一补刺,确保斩尽诛绝,不留活口。
江朔不禁皱眉道:“他们都已经投降了,又何必下此杀手?”
安庆绪心道:这江溯之武功虽高,但心慈手软,犹豫踟蹰,难成大事,其实不足为虑,嘴上却道:“这些武士参与叛乱乃是死罪,曳落河本就是我安家的鹰犬,既为鹰犬最重要的就是忠心,这些心怀腻心的狗不杀还留着做甚?”
李珠儿却道:“溯之,就算今日不杀他们,这些人由于参与过叛乱,心中始终会害怕有朝一日遭到清算,难免不会想要下手为强,再行忤逆之事,这是人心使然,为绝后患,也只好尽数都杀了。”
李珠儿嘴上这么说,她自己却没有参与对投降武士的屠杀,江朔心中暗生好感,也知她所言不错,况且这是燕军内讧,这些被杀的曳落河本也不是什么好人,自己也不便多说什么。却一指孙孝哲道:“那这个人呢?安公子你如何处置?这条狗与别个有甚不同么?”江朔对孙孝哲这等临阵倒戈之徒最是看不上,因此出语相激。
此刻孙孝哲已将叛军都杀尽了,只溅得浑身是血,但他生性残忍好杀,竟然丝毫不以为意,眼神中反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抛了手中刀、槊,向安庆绪再次跪倒道:“多谢公子赐药,这豹丸果然名不虚传,标下服了直如涨了十年的功力。”
安庆绪听了哈哈大笑,抚掌道:“十年功力可是有些夸大其词了,不过对你大有补益倒是真的。”
江朔听得一头雾水,心道孙孝哲为表忠心,请安庆绪赐“豹丸”,想来这“豹丸”必定是某种极其厉害的毒药,却不知为何他服了非但无损,反而看来还功力大进。
安庆绪话锋一转道:“不过么,豹丸虽有大有补益,反噬却也厉害,孙都尉,你须得千万小心哦。”
孙孝哲叉手道:“孝哲今日起效忠二公子,得赐豹丸,只有无限欣喜,将来只要忠心做二公子的爪牙、走狗,那便只会受益无穷,却怕什么反噬厉害?”
江朔听他们所说,这豹丸分明就是厉害的毒药,难道这豹丸又是补药,又是毒药不成?
安庆绪见江朔疑惑,洋洋得意道:“溯之,你可知何为‘豹丸’?这“豹丸”可也是北溟子祖师所创。”
安庆绪拜尹子奇为师,因此称北溟子为祖师,如此说来他可就可比李珠儿还低一辈了,他续道:“北溟子祖师原是北地猎户,他除了弓马狩猎、拳脚功夫,亦擅长采药制药。他未得道之时,一日在太白山中见毒蛇、毒蝎相斗,两个毒物互相刺咬住对方,注入毒液却不能杀死对方,祖师爷便知此乃天下毒物相剋相生之理。于是他以山中毒菌、海岛毒蝮、老林毒蝎、天池毒蛙、配以毒泉之水,炼制成药。”
江朔道:“既是五毒所凝,怎不叫‘五毒散’?却叫‘豹丸’?”
安庆绪道:“祖师爷炼此药原不是为了制毒,而是取各种毒物相生相剋之性,制成神药,服之可助功力大增。”
江朔心道:那便和自己吞了二龙内丹,或是道士炼制毒药而成金丹是一样的道理,这北溟子真是一代奇才,所为每每与玄门正宗的修炼之法暗合,难怪他会无师自通,练成绝世武功。
安庆绪道:“此药炼成之后,祖师爷亦甚欣喜,自己服了果然大有补益,因此以《易经》革卦中‘君子豹变’之语命名为‘豹丸’。”
江朔原本对《易经》不甚了解,但东岩子赵蕤颇有研究,老少二人在积金洞中,江朔曾听赵蕤将六十四卦的卦辞和三百八十四爻的爻辞尽都解说过一遍,他又有过耳不忘之能,因此记得“君子豹变”出自革卦最后一爻“上六爻”的爻辞君子豹变,小人革面,说的是有德行的君子如豹子般变化——豹子出生时身上没有花纹,随着不断生长花纹慢慢显现,而一旦显出斑纹便再也不会褪去,便如君子之德一旦形成不会轻易更改;而小人革面则恰恰相反,小人只会改变自己的面孔迎合他人,对不同人露出不同面孔,反复无常并无定见,那自然是无德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