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平州城那边看了看,盐田这半边都是整饬好的平地,正在施工的货船码头那里也基本没有任何能遮挡视野的设施和树木,一眼就能看到对面通往平州城的黄土道。
土道尽头安静祥和,只有丝丝春草冒出的新绿,看不到任何马蹄扬起的烟尘。
他怔了下,迅速明白过来,袭城的不是南边的镇东军,而是北边的镇北军。
听到锣声,正在盐田里忙碌的其它人也纷纷露出了慌乱的神色,有些人甚至立刻丢下东西,抬脚想往回跑。
唯有萧云铠,处变不惊,“慌什么,不就是打仗么?人还在对面远着呢,把手上的东西收拾好带回城!”
盐田干活的人本来大部分就都是轮休的兵卒,只是因为在‘休假’状态,乍然收到敌袭的消息,心慌意乱,才乱了手脚。
被萧云铠呵斥过后,众人也都冷静了下来,快手快脚地开始拾掇手边的东西。
顾念不禁松了口气,幸亏有萧云铠在,才稳住了局面,刚才那一下子,其实他也慌得要命。
顾念正想弯下腰跟众人一块收拾,回过头的萧云铠突然抬脚踹了站在他旁边的亲兵一脚,“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带城主回城?他要是受伤了,看麾下不扒了你们的皮!”
最近城里的事情多,年深自己脱不开身,吴鸣又被派出去打听消息了,他不放心顾念的安全,就特意安排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兵卒,每日只要顾念出门,便都贴身跟着。
两个亲兵吓得一个激灵,连忙一左一右架起顾念就往回跑。
这两年顾念的身高也长了些,虽然没有后世的米尺来测量,但据他自己估量,就算没到一米八,应该也相差无几。
结果这会儿被两个长得铁塔似的亲兵往上一架,他的脚居然都够不到地面!
那两个亲兵‘托举’着顾念,一路旋风似的奔回到城门里,才将人放了下来。
“你们连个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重新‘脚踏实地’的顾念揉着被捏疼的肩膀,怨念地看向两人。
两名亲兵:???
等城外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地撤回来,顾念才放了心,便跟萧云铠带着那两名亲兵上了北边的城墙。
北城墙上,每隔百多步便立着架千步神弩,一直延伸到西边长城的甲字位望楼上。
两层兵卒分列在垛口前,持弓握弩,严阵以待。
城门楼之前,年深跟杜泠、叶九思三人身着盔甲脚蹬皮靴,英姿飒飒的一字排开,各自举着个望远镜。
“去吧。”顾念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就听到年深吩咐身边的两人。
叶九思跟杜泠迅速收起手上的望远镜,各自转身,分别跑向北城墙左右两个箭楼的方向。
“九郎,你去远山区那边的山字号望楼盯着山上的动静,防止他们声东击西,在那边偷袭。”年深朝身后的另一人道。
“得令!”那人立刻精神抖擞地跨上自行木车,飞驰而去。
渝关城的西城墙连着长城,为方便平时沟通,渝关城原来的兵卒们便给那些长城上的箭楼编了号,最靠近西城墙的那个望楼是甲字楼,由近及远,往山里延伸,依次是乙字楼,丙字楼,丁字楼……,一直到癸字楼。
顾念和年深来了之后,便用山一,山二的顺序给第十一座望楼往后也加了编号,以区别近城区和远城区的长城,方备后续布防。但以兵卒们步行的脚程,每日能走到癸字望楼的位置已是极限。
二月底的时候,墨青将飞来谷的家当都运来了渝关,其中自然少不了自行车。兵卒们便将这些原本在山里骑惯了的木车带到了城墙上,日常可以巡查的范围顿时拉远了数倍,一直可以跑到山字二十七号望楼那边。
一方面二十七号望楼那边山势陡然拔高,常人根本无法翻越,另一方面想过去的话需要爬近百级的台阶,自行车要扛上去实在不便,所以现在巡查城墙的兵卒们,便把‘终点’放在了那里。
等顾念走到年深身边,再抬眼往远处看,不用望远镜就已经能看到那些穿着黑色皮甲的镇北军的身影,乌压压的一片,一眼看不到尽头,正气势汹汹地朝渝关城奔驰而来。
“他这是手下的人都康复了,觉得自己可以一战了?”顾念粗略估算了下,现在能看得到的就已经有两三千人马。
“以方曜月的脾气,能忍到现在已经算不错了。”年深扫了眼顾念身上,“你怎么不穿护甲就上城墙?”
顾念噎了噎,事出紧急,他这不是从盐田那边回来直接就赶到城墙上来了么!
“还不快去给顾城主取套甲衣过来!”萧云铠朝顾念身后的一个亲兵使了个眼色,那人连忙转身奔进了城门楼。
“你去拿两个彭排。”彭排就是盾牌,见另外一个亲兵还傻站着,萧云铠又道。这两个孩子怎么这么愣呢,半点没有他和杜泠当初的机灵劲儿。
“五郎,你帮我去盯着南墙那边,以防镇东军那边有动作。”见萧云铠也在,年深也给他安排了个任务。
“得令!”萧云铠转身跑了。
“一千步!”城门楼上方负责拿望远镜瞭望的人将手上的绿色小旗伸出瞭望孔外挥了挥,高声喊道。
“神弩手准备!”城门楼下的令兵也随之甩动了手上的旗子。一时间,顾念满耳都是吱吱嘎嘎扭转神弩机括的声响。
这功夫亲兵也把城门楼里备用的甲衣取过来了,顾念赶紧手忙脚乱的往自己身上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