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步!”小旗子又伸了出来。
年深瞥见顾念笨拙的动作和被他穿得乱七八糟的甲衣,忍不住伸手帮他拎出了被压在甲衣底下的半个衣领,又解开扣错位置的几个地方重新系了一下。
看着年深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腰侧忙和,顾念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看,只见附近的兵卒都敛严肃容,目不斜视的盯着镇北军来袭的方向,唯有他那两个亲兵一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模样。
哥哥一世英名都毁在这件衣服上了!顾念默默在心里哀叹,想他顾念,上知天文,下懂物理,居然搞不定区区一件兵甲!
“七百步!”
“各就各位!”
年深压着令兵的‘位’字,帮顾念系好了最后一处扣袢。
两个亲兵终于收回了公开处刑般的目光,顾念也松了口气,再抬眼往外看,已经大致能看清楚方曜月这次派兵的阵容,前面大约有三千骑兵,后面还跟着大约五千步兵。
队伍正中间,高高的竖着一面红底黑边的‘方’字旗,看来这次带队来攻的,正是方曜月本人!
最后面还有两个足有两三丈高的庞然大物,仿若陆上楼船,气势恢宏。顾念完全认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你们两个护好城主。”他正想问年深的时候,年深已经踏步向前,吩咐了那两名亲兵一句,便站到了城墙的垛口边。
“六百步!”瞭望孔里伸出来的旗子变成了红色。
“神弩手瞄准!”令兵的手臂斜七十度向上,高高举起了手上的令旗。
顾念的心脏跟着砰砰直跳,忍不住看向年深。
年深肩背笔挺,神色淡然,看不出半分紧张。
“五百步!”
令兵确认性地望向年深,年深抬起手,干净利落地朝下比划了一个攻击的动作,气势仿若劈风斩浪。
“射!”令兵手上的令旗也跟着落了下去。
霎那间,漫天箭雨便飞了出去。
“咴!!!”
远处传来战马的嘶鸣,跑在最前面的数十匹战马,顷刻间摔倒一片,将身上的骑兵狠狠甩了出去。
后面几排的战马猝不及防,踏了上去,又被绊倒一大片。
零星有几个技术好反应快的,提缰越过前面的马匹和伤员,却直接进入了千步神弩的射程范围,立刻连人带马被射穿,带着满身弩箭刺猬般地倒了下去。
几息之间,就有两三百的骑兵落马,原本整齐的冲锋前阵阵型,瞬间便七零八落,哀声遍野。
四五排之后的骑兵,总算勒住了跨下的战马,却个个神色愕然,目瞪口呆,他们不明白,明明还没有进入弓箭的射程范围,为什么会被攻击?
“你们看那是什么东西!”有人指着渝关城城墙上那些林立的木色高架惊呼。
“好像是一种射程特别远的大弩。”镇北军不认识千步神弩,但认识射在同伴身上的弩箭。立刻大致推测出了城墙上那些眼生的东西的用途。
方曜月也不是傻瓜,立刻整肃队伍,变换队形,下令让骑兵让到两侧,将后面手持彭排的步兵调到前面开道。
没过多久,千名步兵便手持接近长五边形的大盾,在前方横列四排,森然成阵,交叉将枪兵和弓箭手护在其中。
“上!”
令官一声令下,那些步兵便举着大盾,护着身后的人一步步走进了原本骑兵遇袭的范围。
一排,两排,三排……,眼见着盾兵们护着其它兵卒,三分之二都踏进了对方的射程范围,渝关那边却毫无动静。
马上的方曜月得意的勾起了唇角,正要下令后面骑兵准备,前方突然再度传来哀叫声!
方曜月抬眼再看,不禁脸色剧变,只见城头落下无数带着蓝色和橘色焰光的火箭,那些步兵手上的大盾大半都已经燃起了火苗,刚才还整齐有序的队形,转眼就乱作一团,溃不成军,狼狈的逃了回来。
方曜月气得直磨牙,“来人,给我把云梁战车推过来!”
顾念站在城墙上,眼见着对面的镇北军把那两个他不认识的东西推到了前方,他立刻意识到,这个高大的东西,是战车!而且足以每辆足以装乘数百人!
怪不得方曜月敢来攻城,原来是握有重器。
为了对付盾牌,年深特意让墨青准备一批以油和酒精味助燃料的火弩。
然而刚才还大发神威的火弩,面对这个巨型战车却束手无策。它不但车架坚厚,箭矢不入,甚至为了应付火攻,还在战车外侧包覆了铜皮,披上了淋水的皮革,此时此刻,简直堪称‘铜皮铁骨,刀枪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