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周芙慌忙抬头,便瞧见周妘虚弱地走了出来。如今虽是暮春,但早晚依旧寒凉,周妘上身只穿了件的藕色单衣便出来了,她面上没什么血色,唇色略微发白,因未曾梳妆打扮,整个人的气色极差,可明明是轻飘飘的话,却很有力量。
“腹中孩儿还未取名。”
“他若还活着,那我见了他得让他立刻给我们的孩子取名。他若真如大家所说死在黑木达的手里了,衣冠归故里,我是他的发妻,那我也得带他回家。”
衣冠归故里。
这是大梁人几百年来的执念。
生时一声啼哭,死时一抔黄土。
谁也不愿意客死他乡。
周妘虚弱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但她不会真的倒下。
“行。”
“你要去豫州,那我陪你去!我们一起去找姐夫。”周芙仰头,哽了哽嗓,将连呼吸都痛的哽咽咽了下去。
“你们去可以。”
“但周芙,我护不了你们了。”蒋厚哑声愧疚地开口。
豫州一事,事发突然。黑木铁达夜袭豫州,眼下城门虽然已经关上了,但豫州告急,情势危矣。
此次容妃既然能光明正大来挑衅,背后没有皇帝的授意,他是不信的。
豫州急需驰援,按照老皇帝的尿性,宝贝儿子在豫州那定然不会见死不救。可周崇焕又从来都是老皇帝的心头大患,为了杀杀淮南王府的锐气,派兵增援一事定然会一拖再拖。
也正因为这样,蒋厚在得知豫州出事的消息后已经连夜收拾好了包袱,待会儿就去向王叔们求救。
“我的马已经栓在了偏院的后门口。指望老皇帝良心发现是不可能的,等一下我就上马去求助你们的九叔。”
蒋厚神色凝重,没了几日前吊儿郎当的那股子劲儿。想了想后,又抬手在自己胸前的口袋里摸了摸。不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短刃。
那是他随身携带者防了多年身的短刃。
他将它径直递给周芙,“这个拿着。”
“短刃防身。我来的时候也已经做好了你们俩要去豫州的准备,给你们找了个靠谱的马车夫。眼下马车停在外头,你们此刻走,老皇帝还没有发现,你们走得能顺利些。”
蒋厚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想好了很多的事情。
老皇帝一方面想在派兵一事上拖一拖,可另一方面又仍旧怕逼得狠了,周崇焕会造反。所以等容妃回去告完状后,老皇帝势必会派人看住周妘和周芙,将她们两个扣下来以挟制周崇焕,到时候要走,怕是就走不得了。
“阿姐,我去收包袱。”
“你去多披两件衣裳,我们等一下就走。”
周芙明白蒋厚的担忧不无道理,思虑片刻后,赶忙带着银灯转身进了房间。
此刻的豫州,城门紧闭。
黑木铁达的大军驻扎在城门口三里之外的地方,张臣民的尸骨被他挂在了自家军营阵地前,是挑衅,更是欺辱。
昨夜事发突然,倘若时间再多片刻,能让周崇焕捋清黑木铁达的几路兵,他是绝不会让自家女婿带兵去那条逼仄小路迎上黑木铁达的。
一个谋士出身的儒将,遇上黑木铁达这么个少年时就久经沙场的老手,自然是逃不过。
他心中又悔又痛。
当晚强忍着镇定跟黑木铁达的兵战完第一回合,将他们赶出豫州城后,身子就有些支撑不住了,前一刻同宋裕说话时还好好的,下一刻就倒了下去。
黄沙遍天的边境,前些日子,大家心情还好受些。可经历了昨夜那一晚,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前两日,张大人笑着同我讲,他有些想大郡主了。他说他们夫妻从未分别过这么长时间,虽然男人在外想家很没出息,可他就是想早些见到大郡主。”
“他白日里给太子练兵,晚上点灯熬油地在给未出世的孩子取名字。他昨儿还是好好的一个人,活生生地站在那里同大家谈笑风生,怎么就死了呢。”
一场仗打完,蒋锳浑身灰扑扑的,她蹲在营帐前,捂着脸痛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