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他的头发啊,他现在该是何种丑模样?
“来人呐!”他大声喊叫着,这次话音刚落,就有小厮冲了进来。
“少爷,少爷,小的在呢!”
墨海看到他这副模样之后,当场怔住,嘴巴张得老大,都够塞下一整个鸡蛋了。
“少少少少爷——”
一向口齿伶俐的墨海,竟然开始打磕巴了。
“快来帮我解开,再拿面镜子来!”他大声地吩咐道。
当一面铜镜被送到他面前时,程晏定睛一瞧,瞬间整个人都要晕厥了。
难怪他觉得头上凉嗖嗖的,哪怕没有风吹,半边头皮也会发凉,原来是他现在成了阴阳头,左边的头发几乎被齐根削断,差一点都快把他的头皮也割下来了。
那个女人好狠啊。
“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呜呜呜——”程晏再也忍不住了,开始跪在地上把那些碎头发往怀里搂,往头顶上放,仿佛这样就能变回原样。
宁梧院里,温明蕴正面色苍白地靠在床上,外屋的门就被推开了。
“爹,爹,你出来!”程晏的大吼声传来,甚至还带着几分颤抖的哭音。
不过他没能走进去,就被影卫抓住了后颈,根本不能迈进半步。
“少爷,夫人也在里屋,没经过通传,您不能进去。”
夫妻俩交换了一个眼神,温明蕴抬抬手。
“让他进来。”程亭钰冷声道。
“爹,你娶的那个女人是个傻子,脑子不正常的。你看她把我折磨成什么样儿了,你快跟她和离!”程晏冲进来之后,立刻冲到程亭钰身边,抱住他的腿就跪了下来。
程晏每天“小爷”的自称着,对谁都是嚣张得很。
虽然对亲爹还保持着几分敬意,但是近两年,伴随着年岁增长,他也没再跪过程亭钰,但是今日“噗通”一声,跪得那是相当干脆,恨不得当场给爹磕一个响头。
“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休了她!你看我的头发,还怎么出去见人啊?”程晏抬头看着他,语气十分坚决。
少年眼眶都红了,眼睛里泛着一层水光,似乎随时会落下泪来。
却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眼泪落下。
哭泣是弱者的表现,小爷流汗流血不流泪!
程亭钰抿了抿唇,立刻移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他怕自己笑出声来。
逆子虽然是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但其实他还挺注重外表的,每天把自己收拾得溜光水滑,发髻也要梳着时下最流行的。
可是如今他那发型跟被狗啃过的一般,左半边几乎只剩下毛茬,右半边虽然没断得那么夸张,但是也犹如枯草一般,路边的乞丐都比他发型好看。
如果是全剩毛茬,或者全跟枯草一样竖着,还不至于那么搞笑,偏偏是这种二者兼备的不对称,让他的造型出奇的引人发笑。
“爹,你说话呀!你是不是舍不得休了她?儿子不骗您,方才她真犹如厉鬼上身,她肯定是身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他摇晃着亲爹的大腿,逼迫他表态。
只是伴随着这动作,程晏那阴阳头的发型也嚣张地晃动着,哪怕是程亭钰极力避开,可是这满头炸毛还是强硬地闯进他的视线里。
“噗——”他终究是没忍住。
程晏正控诉到最愤怒的时候,忽然听到这声喷笑声,瞬间停了下来。
“爹,你是不是在笑?”
“没有啊。对了,你方才说什么,说明蕴的脑子——”程亭钰立刻转移话题,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我说她脑子不正常,是个傻子。爹,你为什么要娶一个傻女人回来?”程晏这回问得相当认真。
他早就发现了,温明蕴对着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都相当慢吞吞。
还有明明他扔蜘蛛是欺负她,结果她就信了他的鬼话,真以为是在送见面礼。
后面他给温家鸡汤下药,虽说这是被诬陷的,可是这个女人竟然以为他是在替她出头,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会知道他在撒谎啊。
程亭钰被他这话一噎,之后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笑。
绝了,逆子竟然说温明蕴是个傻子?
“阿晏,别说傻话。夫人是我精挑细选之后,才娶回家教你成才的,怎么可能会傻。”程亭钰拍了拍他的手背,放缓了声音,轻声安抚他。
儿子,别说了吧,你才傻,真的。
这回换程晏变得难以置信起来,“你说什么,让她教我成才?”
“爹,我之前都没跟你说,因为我觉得告状是孬种行为,但是我真的忍受不了你受她的欺骗。我和她见面当天,她就把我拽起来放风筝。后面还会把我吊在树上,说这样荡秋千更开心。这个女人一看就是没长脑子的,空有一副蛮力,我能成个屁才!”
“蛮力?”程亭钰第一次听说这种话,忍不住看向温明蕴。
温明蕴就靠在床边,眼皮抬起都有些费力,手指轻轻摇动了两下,便痛苦地皱起眉头,一副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你觉得她这样,像是能把你拽起来放风筝的吗?”他指着温明蕴询问道。
程晏一转头看着她这副模样,顿时火气更甚。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能装!
明明之前拿着匕首割他的头发时,完全就是个疯婆子,还有甩他的时候,那力气都能锤死一头牛,现在装什么柔弱啊?
可是却由不得他不信,毕竟温明蕴咳嗽得很严重,眼看都要把肺给咳出来了。
况且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跟他爹病重的时候一模一样,一看就不是装的。
程晏怔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难道以前那些他被虐的记忆,都是不存在的,是他记错了吗?
“不对啊,那我的头发怎么说!”他摸了摸扎手的发茬,心有余悸。
差点就被这个女人给糊弄过去了。
可惜还不等他逼问出个结果,温明蕴就忽然开始吐血了。
“哇——”的一口喷出来,吓得程晏浑身一抖,这女人不会是真的要死了吧?
之后他就稀里糊涂地被撵出里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不行,我还是得回去要个说法,这头发都被割成这样了,那个女人不会以为就这么揭过去了吧?”程晏忽然停下脚步,立刻转身要回去找人算账。
“少爷,少爷,夫人都咳成那样了,宁梧院肯定乱得不行,大爷也一心扑在夫人的性命安危上,根本没法替您主持公道啊。咱明日再瞧瞧?”墨海连忙拦住他。
程晏冷哼一声:“你说得也是,只要她还有口气喘,我肯定要替头发讨回公道。”
“哎哟喂。”忽然程晏腿一软,要不是墨海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他就要摔个狗啃泥。
等出了宁梧院,被冷风一吹,他才有些回过神来。
这次他是真的怕了温明蕴,恐怕这个女人今晚又要入梦折磨他了。
至于在主仆心里肯定乱成一锅粥的宁梧院,如今安静如鸡。
温明蕴已经擦干净嘴角的血迹,红枫拿着湿帕子伺候她。
等房门关上,夫妻俩一左一右地躺在床上,开始夜间谈心。
“你是做了什么事儿,把逆子骗得团团转,让他觉得你空有蛮力,没有脑子?”程亭钰好奇地问道。
温明蕴摆了摆手指:“山人自有妙计,说出来就不灵了。”
“哎,他真是蠢得没边了,竟然会认为你这副小身板有蛮力,可惜他娘死得早,不然当初早点要个二胎,也没必要如此折腾了。”程亭钰立刻不追问了,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温明蕴沉默片刻,嗯,还是她会伪装了,竟然没有引起一丝怀疑。
“二胎也别要了吧,万一下一个更蠢呢,那简直双倍暴击。”
程亭钰也跟着沉默起来,转而赞同了她的话:“夫人说得对。”
就程晏那样的孩子,他不想养第二个。
不是他给人当爹,而是捧祖宗的。
*
“夫人,门房送了一封请柬进来,说是北魏公主让人送来的。”红枫递上一封红色请柬。
封面上的盖着北魏皇族的印记。
温明蕴眉头一挑,对这封请柬的到来,她不算意外。
虽说她不了解那位叶丽莎公主,但是光从五公主的描述中,就已经体会到她的难缠,再有温博翰在宫宴上打压她,那位公主能忍得下才叫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