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带着怪笑:“不想进去也没关系,我带你去看看,我在魔窟里最后的记忆。”
……
谢容景赶到幻境里时,刚将虞穗穗拉在身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
八岁的他坐在魔窟正中央,身旁全是兄弟姐妹的尸体。
他们有的头和身子分了家,有的变成了一块一块,只有小谢容景一个人是完整的。
墨色的发丝将他的皮肤衬得光洁如玉,他乖巧地用衣袍擦拭着手上的短刀,神情专注而认真,配上精致的五官和温和的气质,像神话传说里虔诚的天使。
有人拉住他的腿,是个还没死透的哥哥或是弟弟。
小谢容景一刀扎进他的脑壳。
殷红的液体喷***,有几滴还粘在了他纤长的睫毛上,宛若清晨花朵上的露珠。
整个过程中,他的神色都是淡然的,没有半点于心不忍——甚至还有些愉悦的欣喜。
……
“哥哥,你来了。”
谢容流好像刚刚才看到新闯入幻境的人,热情地开口。
“天照门的大小姐在我们魔界呆了这么久,我觉得……有必要为她介绍一下,我们这一代魔族的成长历史。”
“哥哥,你不会怪我的吧?”
“……”
十几年前,人魔交战的后期。
彼时谢冕已隐隐预感到形势危急,想要在自己的子嗣中,寻找出一位最优秀、能继承他千百年基业的魔族。
于是,他将十几名子女尽数丢进魔窟,并派专门的魔将日夜看守。
“你们中只有一个,能活着从这里出来。”
谢冕如是说。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而谢容景,则是最后从魔窟中走出来的,唯一的小魔族。
……
谢容景脸色发白,不敢看虞穗穗的脸。
在人类世界这么多年,他已然知道——八岁就开始刀人,而且刀的还是自己的手足,是一件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大小姐,大小姐会怎么想呢?
大小姐她那么、那么的好。
她也有一个妹妹。
她连那个恶毒的妹妹都不忍心杀。
……
她还会不会……再接受这样的自己?
思绪瞬间翻涌,方才在紫阳派面前的从容与波澜不惊瞬间荡然无存。
谢容景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
他曾经想过:如果虞穗穗有一天害怕他,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东西,想要离开他……那,那他该怎么办呢?
当时他想,他一定会将虞穗穗留下。
哪怕她哭也好,害怕也好,想逃走也好。
只要在身边就好。
……
可是,可是……
谢容景拉住她的衣角,淡淡的骄矜不见了,话语中带着连自己都没发现的,卑微的乞求。
他想说——
可不可以不要害怕我。
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
我已经改了,我真的都会改的。
所有的话抵在胸口,他一句也说不出来,只缓缓叫了声:
“……大小姐。”
抓着衣角的手忽然被另一只手握住,谢容景不可置信地瞳孔紧缩。
那只手很软很暖,还轻轻地拍着他的手背。
“都过去了,不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