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他目光中,少女仍然低垂着头,说不清是怯懦的乖顺,还是平静的冷待。
长罗风玉心里像燃着一团火,一团浑浊的火,那火在他很年轻的时候烧出一点点火星,又在烧大之前猝不及防被泼灭,可火的灰烬留存下来,几百年了,仍然泛着隐秘的余温。
长罗风玉想起那个仍然跟在车外的蔚碧,心里忽然发起一声冰冷的嗤笑。
“四百年前,帝都建明月摘星楼,各州始遣飞鸟使,入各郡府、县镇遍寻美人,除绝色美人外,另有一块玉牌,名曰金雀牌,若有女子不论身世、年纪、容貌,但凡能令玉牌变色,便由州府立刻送入宫廷,这些美人,一日入宫阙更易受宠爱,当今的赵淑妃、多年前的佘惠妃,再多年前的几位高位嫔妃,皆是如此。”
“而如今,多了一个你。”
少女仍然低着头,像是没听明白。
长罗风玉不再看她,转过身,继续说:“金雀牌稀少,我手里的来路不干净,蔚碧也如是,真正来说每座州府只能有一块,只在飞鸟使一人手中,外传者死,它并不是什么稀世宝物,除了寻人之外也没有任何功用,可却被禁令若此,你知道为什么?”
没有回答。
长罗风玉笑一声,说:“我也不能确信,但我听过一个传说,传说那是四百年前,昆仑掌座自刎而死,帝王碾碎了她的本命剑,融入白玉,融成金雀牌,分发十九州。”
那一瞬间,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
“你是凡人,也许没听过昆仑掌座的名字。”长罗风玉似无所察觉,说:“几百年前,昆仑曾为乾坤仙门之首,那时的掌座姓衡,与帝王有婚约,后来昆仑掌座在大婚当日自刎而死,灰飞烟灭,只剩下一把破碎的本命剑,帝王碾碎了那把剑,以剑屑化作金雀牌,寻找能令其有所感应的少女,收入宫廷,施以宠爱,其中美貌聪慧者,动辄宠冠内廷、染指前朝,背后外戚祸乱山河跋扈滔天,陛下也尽数纵容、无所不应。”
那是弥补吗?是麻痹与自欺吗?还是一场最残酷的报复与仇恨。
这就要她自己去想了。
不管她是不是李大丫,她都必须是李大丫。
因为……
“我们就快到帝都了,李姑娘,你猜,如果那位昆仑掌座
活过来,再重新走到陛下面前,陛下会欣喜若狂吗?”
长罗风玉笑了下,又渐渐的收敛起所有表情。
“不会的,李姑娘。”长罗风玉:“沉年的旧珂,像一块腐烂的疤,没有随着岁月愈合,反而烂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烂进了骨头里,四百年过去了,物是人非,陛下也再不是当年的陛下。”
“如果真的再见到那位衡掌门,也许,陛下会亲手再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