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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这是什么话,妹妹却是听不懂。”淑妃挑了挑眉梢,看着自己手中海棠绣纹的帕子问道。

“听不懂,也就不必懂了。”皇后轻轻地笑了笑,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淑妃,随后转了头,便继续朝着前方走了去。

淑妃听着皇后的话,对上她像是看透了什么的眼神,心底猛地跳了一跳,正待说什么,却见那边皇后的贴身大宫女已经迎了上来。放在身前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却也就停了步子没再追上去,径自站在原地目送着皇后坐上了车辇离去了。

“娘娘?”茹末见着淑妃停在原地不动,赶紧快步走了上去低低地喊了一声。淑妃回头瞥了一眼茹末,心情却莫名焦躁起来,狠瞪了她一眼,张嘴便骂道:“怎么磨蹭到现在才过来?”

茹末也是习惯了淑妃的性子,半点不回嘴,只是淡淡笑着赔了个不是,然后顺着淑妃的脾气,跟在她身后,赶紧将人送上了车辇。

那日宴席上的刺客好似就这么销声匿迹了,纵使锦衣卫在宫内怎么搜查,最终也没能得到什么线索。于是,两项相加,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德荣帝夜里便带着一肚子的火气来了风荷殿。

淑妃对于这样浑身上下散发着暴虐气息的德荣帝其实是惧怕的,但是这是来自圣上的荣宠,自然也只能全数接着。茹末仔细地将殿门关上了,又同守夜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做了交代,然后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内,换了一套深色的衣裙,套上了斗篷快速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墨兰领着人进了青澜殿时,洛骁正在外室等着。见着人来了,朝着那头微微一笑,便道:“巫姑娘今日怎么得了空来这东宫?淑我记着姑娘在淑妃面前可是最得宠的宫女,这会儿竟不用在一旁伺候的吗?”

茹末将斗篷取了下来,静静地和洛骁对视了一瞬,却也不答话,只是淡淡反问道:“怎就世子一人,倒不知太子现在情形如何。”

站在洛骁身旁的墨兰闻言眼神就是一变,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洛骁伸手阻了。洛骁依旧带着笑看着茹末,只道:“殿下现在如何,姑娘心中自然清楚,又何必在这里做什么试探呢?”

“那茹末此来为的什么,世子心中自然也清楚得很,又怎须得在这里做什么试探呢?”茹末站在原处,依旧不卑不亢地说着,一双眼里闪着淡淡的光泽,平静而从容。

洛骁再瞧一瞧茹末,似乎也觉得有些意思了,抱拳拱了拱手:“这倒确实是我的不是。”一抬眸,看着她,缓缓道,“只不过,上次巫姑娘在此处与洛某不欢而散,洛某自然认为姑娘是想要寻新的联盟了。”

茹末被提到这件事,也分毫不气短,坦坦荡荡地道:“若是有比太子殿下更好的联盟,我自然也不会犹豫至此再来回头。”

洛骁缓缓地收回手,道:“姑娘倒是坦荡。”深深望着她,问道,“只不过,这样说来,若是日后有更加合适的人选出现——”

“到那时,不必太子动手,我想世子在此之前就会将我抹杀,不是么?”茹末不待洛骁将话说完,径自说道。

洛骁这会儿是真的笑了,点了点头,道:“巫姑娘好胆色。”

“不过是说了些实话罢了。”茹末垂了眼,道,“只是不知,现在世子是否能带我进去瞧一瞧殿下了?”

洛骁望着她应了一声,转过身撩开了珠帘便径直走了进去。茹末瞧着洛骁的背影,也快步跟了上去。

闻人久的床头旁边,墨柳和张有德正一脸焦急地守着,听见外头传来了动静,都赶忙抬头朝着洛骁和茹末这边看了过来。

“殿下。”

闻人久此时正靠在一个水墨并蒂莲的大引枕上,微微垂着眸子,一副似醒非醒的模样。虽然并没有昏迷,但是整个人的精神气却明显地差了许多,白皙的脸上隐隐有着青黑的颜色浮现了出来。

听到洛骁的声音,闻人久微掀了掀眼皮,视线在洛骁身上停了停,随后便移到了他身旁的茹末身上,眯了眯眸子,然后淡淡道:“苗疆巫族?”

茹末上前一步,笑着行了一个标准的宫中礼节:“是的。”

闻人久忽而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唇,眸子却冷:“也不知道淑妃知道了自己养在身边这么久的丫头,居然会是她一向厌恶至极的苗疆人,心里会有什么想法。”

茹末垂着眸,依旧笑着道:“大约会暴跳如雷罢。殿下您也知道的,淑妃娘娘生的美,但是脾气却向来不怎么好。”

洛骁看着闻人久的样子,便知道这会儿他能够在茹末面前保持清醒已经是极为勉强了,心里暗自叹一声自家小太子不肯在人前示弱的可爱地方,走到闻人久身边看着茹末便出声喊了一声,道:“巫姑娘?”

茹末点了点头,朝着两侧的墨兰墨柳看了一眼:“去准备些纱布和止血的膏药,再打一盆子热水过来。”

墨兰墨柳应了一声,先退下了。张公公见着这情况,也很懂眼色地低头道:“那奴才就先在屋子外头守着,若是巫姑娘有什么吩咐,直接对奴才说一声便是。”

说完,便也退下了。

“你要怎么做?”见那三人都已经退下了,洛骁看着茹末才出声问道。

茹末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先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个铜盒来。尽管与茹末尚且还离着些许距离。但是却已经能够隐约地嗅出一股腥甜的血腥味儿来。

“还是你的血?”洛骁继续问着。

茹末摇了摇头,拿着那只铜盒走了过去。

“是蛊。”她将盒子放在床头,淡淡道。

洛骁与闻人久对视一眼,而后又齐齐地看向茹末。

茹末缓缓解释道:“想必世子和殿下也该知晓,苗疆巫族人有些极为神奇的‘巫力’,传说能够活死人、肉白骨。”说至此,弯了弯唇,“当然,巫族人又不是神仙,那一套说法自然是过于夸大了。只不过,却也不是没有半点根据。”

“黑巫族擅毒,白巫族擅医,然而所有的巫族人都擅长养蛊。这蛊,能shā • rén,也能救人。”茹末伸手轻轻地抚着手下的铜盒,“这里面,就有一只能够救治太子殿下的蛊虫,只要将它种在殿xia • ti内,再用药仔细调养一些时日,太子体内的那些毒,就再也不必忧惧了。”

洛骁眼神微动,然而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却听身旁一道声音清清冷冷地响了起来。

“姑娘将好处都给说尽了,只是不知道,若是种了这蛊,于孤而言,又须得承担什么风险?”闻人久因着乏力而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恹恹的状态,只是一双眼睛却依旧是清醒而冰冷的,望着茹末,像是淬了冰一般。

茹末抬头看着闻人久,抿了抿唇,道,“我手上的这只蛊,名为‘金线’,是蛊虫之中极为罕见的一种,养在身体里,可以抑制体内吸收的各种毒素,它会自行在你体内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

“世代的巫族长老们都会私下去培养一些金线蛊以备不时之需,只是二十年前——”茹末说到这里,眸色猛地沉了一沉,只是不过顷刻,却又强行将心中翻涌着的情绪全部压制了下来,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二十年前,黑巫族勾结外人对白巫族进行了一次袭击,那一战双方伤亡都十分惨重,在逃亡期间,长老们培养的金线蛊都遗失了,剩下的,就只有一开始就已经被种植在幼童身体里的那些。”

洛骁扫了一眼茹末手中的盒子,心中模糊有了个底,开口便问道:“若是没有金线蛊,你会如何?”

茹末道:“大约活不过一月罢。”

“那你如今?”洛骁审视地望着茹末。

茹末笑了一笑,道:“这便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了。金线蛊向来都是成对的,分子蛊和母蛊。当初种蛊时,长老是将这一对蛊虫同时种进了我的体内,这次我拿来的,便是这金线蛊的子蛊。”

“子母蛊?若是孤没记错,孤曾在闲书杂谈里看到过,若蛊虫分为子母,则有子死母存,母死子亡这一说罢?”闻人久极轻地开口问道。

茹末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微微叹了一口气,妥协似的笑了一笑,道:“原先倒也想着糊弄过去,却不曾想殿下纵使已经病成这般模样了,倒还依旧敏锐得可怕。”说至此,又停了一停,才点头道,“太子殿下说的不错,若是种了这子蛊,那殿下的命便是同我栓在了一处。若是有一日我遭遇了什么不测,殿下纵使得以保命不死,想必也与死人相去不远了。”

闻人久听到这句话,脸上倒并没有如何明显的波动,但是洛骁却是皱起了眉头来,紧盯着茹末便问道:“难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茹末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只要再让巫族的长老们去培养一对金线蛊,然后将这一只子蛊替换了便是。”对上闻人久的眼,微微笑着,“先不说殿下现在早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更何况文有右相一派出谋划策,武有平津侯府作为支撑,想要登顶顶峰,也不过是时日问题。在那之前,区区几年时间,难道殿下和世子连保我这么个女子性命的实力都没有吗?”

“保你性命?只怕姑娘所求也不单单是为此罢?”闻人久淡淡地道,“能有姑娘这样的胆识,若是在这宫内只是求一份安稳,便是不求于人想必也无甚困难。再加上你如今是淑妃手下的大宫女,有什么想得到的,去求一求淑妃不比来孤这里来的爽快?怎至于让你竟将保命的东西都拿出来作交换了?”

说到这里,又若有所思地顿了一顿,问道:“还是说,你这所求,其实是同你现下的主子有关?”

“究竟为的什么,待殿下身体恢复了,我自然会再来与殿下商谈。我求的事儿对于我来说,是难于上青天的大事,但于殿下,却也不过是顺便,如何计较下来也不绝不会有半分不利。”茹末一笑,也不正面回答是与不是,只是避重就轻地道:“我已经将自己的底牌都交予给殿下与世子了,当下殿下和世子要如何选择,就全凭二位的心意。殿下是做大事的人,想必也不会在这会儿赖账与我。”

说话间,墨兰和墨柳已经端着热水和纱布、膏药走了进来,见屋内三人聚在一处,气氛似乎隐隐约约有些滞凝,神色也不由得带了几分迟疑。

“世子,这是……”墨兰将水盆放到了一旁的架子上,低声问了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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