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前,还换上了武学的骑射服,外面有轻甲。
他容易满足,一套衣裳就哄得喜笑颜开。
半路上,还跟陆瑛把话题又绕到了孩子身上,他跟陆瑛说以后肯定会打孩子的,“你应该不懂,没下手前,都是舍不得,下手以后,就会惦记了。”
比如他大嫂。
没打过他之前,万般不舍。
打过他一回以后,惦记上手感。
哎。
陆瑛被他提醒,想到了一件事。
他早年时,挺怕程文杰那个小祖宗闹起来,对待程文杰的方式跟家里长辈们一个样,哄着捧着惯着。
后来去府城一趟,云程认亲回来后,他学会了教育弟弟的方式——打。
打屁股。
他目光不动声色往存银后边看了眼,听存银嘀嘀咕咕,又去抓存银的手。
存银话语顿了顿,没挣扎,由着他抓。
存银举例了好多他见过的孩子。
有的孩子天生乖巧,比如圆圆,笑一笑心都化了,哭一哭心疼得要命,哪里舍得打。
有的孩子就不行,调皮捣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陆瑛:“你我这样的?”
存银:“……我不说了。”
陆瑛问他:“你大哥真打你手心?”
存银撒了谎,当然不看他,眼睛到处瞄,看看要进入冬季的山山水水大草坪,也看看天上丝丝缕缕的薄云,心想着会晴个好几天,嘴里含糊着应是。
陆瑛说这当哥哥的,打弟弟的方式倒是不同。
存银竖起耳朵。
陆瑛说他打程文杰都是打屁股的。
存银愣了下,侧头看陆瑛,见他笑得开心,一边不懂自己哪里说漏嘴了,一边羞恼,“你打程文杰的屁股,关我什么事。”
陆瑛学他说话,“我打文杰,你气什么?”
存银鼓鼓脸,十分努力的撑住脸皮,说他没有生气,“我只是不好意思听这个。”
陆瑛牵着他手,还要挨着他挤着他跟他肩碰肩的走,“那你好意思听什么?”
存银跟他对着挤来挤去,前进路线歪歪扭扭,说他什么话都不好意思听,“我耳朵害羞得很!”
陆瑛侧目垂眸看他耳朵,眼见着它一点点变红,伸手给存银捂住,凑近说:“我待会儿要讨债了。”
存银听得见,眼睛还微微睁大了些,似在疑惑,难道教他射箭时搂搂抱抱那么久不是讨债吗?
一路笑闹着走,很快到山脚入口。
陆瑛跟人打了个招呼,就带存银进山。
往前一段路已经被人踩平踩实,上面没有枯草也没软泥,硬邦邦的跟大路一样。
进来后,话题就变了。
陆瑛说今天最多往前三百米,能打到什么猎物都随缘,再次提醒存银安全第一,玩得开心就好,不要有奇怪的胜负欲。
存银听着“猎物”二字,莫名脸热,有种自己踏进这片山林以后,就成了要被猎捕的小兽一样。
特别是他想起来陆瑛说他像小动物,这种感觉就更强。
陆瑛问他要不要帮忙,“给你打两只带回家。”
存银不要,走路抱着弓,慢吞吞问陆瑛:“你跟我讨什么债?”
陆瑛:“情债。”
话不正经,存银却听笑了,“那你等着吧!等我打只兔子给你。”
对存银这个才摸了两次弓箭,准头很低的人来说,到山里打能走会跳跑得快的兔子难度很高。
他射中一只,就跟走在半路看见兔子撞树,他白捡一样,可遇不可求。
陆瑛今天陪他玩,会教他怎么打猎,存银有不认识的草木要问,他也说。
还跟存银讲野外怎么找吃的喝的,哪里露营合适,生火有什么注意的,万一遇见凶猛兽类应该怎么办,又要怎么防蛇虫。
有些东西存银以前在山里听族兄弟讲过,他大哥后来会出村出县去外地,每次回来,都要被他缠着问上好几天,存银喜欢听新鲜事儿,记性又好,陆瑛跟他说起时,唤醒了他许多记忆。
从前听着懵懂的东西,都在今天见到。
沿着山路走,往深了去,林木渐深,因树叶枯落,还能回头看见些来路,依稀能想象到树林茂盛时,如何遮天蔽日寻不到方向。
再学学怎么认陷阱,听陆瑛说怎么设陷阱,时辰就过得更快了。
陷阱是可以实战教的,挖坑是陆瑛来,存银在旁边收集枯叶,还有细树枝。
进来前,存银觉得三百米很近,一下子就能走完,结果弯弯道道一走,再到处认认东西,他偶尔还要停下来打猎,最后在陷阱这里待很久,看着天色晚下来,才发觉这个距离刚刚好。
今天增了许多见识,陆瑛教他的时候,他能搭上话,又一起合作布置陷阱,相处下来,关系更加亲密随性。
再搁一块儿挨挤着蹲猎物上钩时,存银都能跟陆瑛开玩笑了。
山里安静,挖陷阱时,存银高兴,没收着声儿,蹲守时又刻意压低了声量,气音一丝丝的带着热气往人耳朵里钻。
“我开始还以为你要把我当猎物的,后来发现不是,你是真想带我玩儿……我之前还有点怕你,因为我觉得你不是守规矩的人,怕你会欺负我……然后我发现,你真的是纸做的!”
后三个字藏不住喜意,尾音上扬又语气坚定,一锤定音。
陆瑛靠树坐,存银坐他旁边的树根上。
长到泥外的根只有一截,存银不想脏了衣服,坐得很仔细,只挨着一点儿,主要还是蹲着。
说到高兴处,他憋着笑,差点要从树根上歪倒。
陆瑛伸手扶他,存银看他很稳,觉得靠树坐着也挺好,刚想挪窝,就被陆瑛拦腰回勾,一下跌到了陆瑛怀里。
存银听见头顶有声音传来:“兔子掉进陷阱里了。”
陷阱在树后,要越过陆瑛去看。
存银第一反应是想躲开他,扶上他肩膀后,才发现这样就离得更近了。
陆瑛落他腰后的手轻飘飘的,却又稳如磐石,不可动摇。
四目相对间,存银一时僵住,不知道该怎么办。
挨着陆瑛肩膀的手很烫,他后退不了,一松开就要落人怀里,继续往上,又像是在往陆瑛身上爬。
陆瑛朝他靠近时,他上身微仰着后退,再开口已经没有说陆瑛是“纸老虎”时的坚定,“你要不想做别的,就别吓我。”
陆瑛眉梢微扬,语速很慢:“我在想亲你一下你要气几天,算算值不值。”
存银心想:我没那么小气吧……
想一半又回神,怎么能顺着他的话去想!
但陆瑛自己算明白了,将最后那点距离打破,对着他唇吻了下来。
存银跟他眼对眼,几乎要忘记怎么呼吸,别的想法都没有,脑子里白白一片,只余下本能去贴贴碰碰,感受唇上的触感与温度。
试探幅度太小,可以忽略不计。
就很奇怪,为什么他鼻子没被堵住,也喘不过气。
陆瑛往后靠,带着存银朝他靠近,结束亲吻还要鼻尖挨着蹭蹭,让存银趴他身上缓缓。
存银不想趴的,可是他没力气,好像不亲了,才找回呼吸的能力,脑袋靠他肩头,视线看往别处。
他发现陆瑛背靠着树,是看不见树后的陷阱的。
所以之前说的“兔子”不是真兔子,而是他这个属兔的人。
身上出了汗,他涂抹的香膏随着挥发,空气里也跟揉了蜜一样,吸口气都是甜的稠的。
存银觉得这香味来得很不合时宜,一点点绷紧身体。
陆瑛抬手摸摸他脸,“吓着了?”
他手糙,碰到脸有刮刺感。存银没躲,也没抬头看他,“没有,我以后不想用香膏了。”
陆瑛低笑,“挺甜的啊,跟你一样。”
存银才有的倾诉欲被他噎回去,心里想着他果然不要再用香膏了,眼角眉梢又藏不住笑。
陆瑛手还在他脸侧,一手能捧他半张脸,感觉到存银情绪,也跟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