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瑛教存银射箭是后拥的姿势,没上回规矩,主动说教,教又不好好教,会低头在存银耳后嗅闻,姿态亲密得不像话。
存银不动还好,陆瑛不会越过剩余的丁点儿距离,挨不到他。一动就不行,像他在往陆瑛脸上蹭一样,会挨到他鼻尖。
相处过数月,存银比从前胆大,看是在箭亭里,想着陆瑛之前表现出来的品行,虽心跳得厉害,也大胆接招了。
他还剩下一瓶梅花香露没有用,想留到成亲时再打开。
最近试过熏香片,比较沾衣服,在身上留下的味道不多。
衣服换得勤,就没什么用处。说是要经常熏,身上才会染上香味儿。
所以他又换了一种香膏,涂抹后身上滑滑润润的,香味比较持久。
他问陆瑛闻出个什么味儿来了。
陆瑛说闻着像蜂蜜,“你泡蜜罐子里了?”
蜂蜜味浅,闻着暖甜,不够浓郁,又一直在。
离远了只知道有香味,离近了就总想寻个源头。
存银泡不起蜜罐子,说去外面买的,“好久没逛过脂粉铺子,我都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
话说完,他趁陆瑛没注意时松了弦,想要趁机让陆瑛收收心,要教他就好好教,结果陆瑛单指就压住了即将离弦的箭,手把手带存银重新搭弓瞄准,再才射出。
正中靶心。
比脸皮,存银自愧不如。
耍诈失败,他看陆瑛继续拿箭,想到他们还不知道要搂搂抱抱多少次,不由脸热。
便问陆瑛:“今天还能骑马吗?”
陆瑛说带他熟悉下射箭,就带他进山。
存银都没想过他还能进山,“这是可以的吗?你不会挨训吧?”
山里是正经猎场,武学学员一年要进去狩猎数次,一般人不让进,山脚下都有官兵守着。
陆瑛说可以进去,“等下几场雪,积雪能盖过脚踝,会开冬猎,扔他们进山待几天,现在里面空着,在外围转转没事。”
要年底了,两人都要开始忙。
早前约好的休沐见一次,依然能如约,但不会跑出来玩,多半是一块儿吃个饭,聊聊天。
再临近婚期一点,就不能见了,守规矩些,免得被人嚼舌根,听着烦。
等成亲后,再出来也成,但到时关系就变了,陆瑛想成亲前带他去看看。
存银又确认了一回,陆瑛叫他放心,“我没必要拿没把握的事情来讨你欢心,你再练练射箭,等会儿带你去打猎。”
山村也能打猎,存银大哥还有许多族兄弟都会打猎捕鱼,可是他不会,他也只能在外围捡捡蘑菇,挖点野菜,摘些野果,再深了,就不敢进去了。
他跟陆瑛说:“我小时候是我大哥带,我基本都是跟着族里的兄弟们玩,他们都会去山里,比较小的时候就跟长辈一起,大了就三五成群结伴去,再大一点,就能自己去了,他们去了,我就闲着。听他们说多了,我好奇得很,看他们总能平安回来,我有一回大胆跟过去了……”
存银眼底还有惊惧,陆瑛猜:“遇见了野猪还是蛇?”
存银摆手,一脸“你不知山里险恶”的表情,“我看见了一个马蜂窝!”
当时他吓傻了,想也没想就调头跑回家。
幸好离得远,马蜂没有追着他跑。
他没受伤,也没人发现,嘴巴闭紧点,屁事没有。
但他担心叶存山,等大哥回来,他十句话里十句都不离山上危险,说个什么都要绕到马蜂身上,看叶存山浑不在意的样子,一着急就说了要注意哪条路,把自己卖得干干净净。
存银哼哼,“我关心他,他倒好,还打了我一顿!”
陆瑛顿时笑不出来了,“打你?”
存银看得很稀奇,“你在家不挨揍吗?”
两个从小都挨了很多打的人,相视沉默,存银先笑出声。
陆瑛更笑不出来,他这会儿发现认识太久也有不好的地方,一点丢人事,存银都知道。
不过他还是问,“怎么打你的?下手重吗?”
小哥儿娇气,打重了受不了。
存银在大嫂手里吃过亏,不知道他是怎么挨打的时候,一看大哥有架势,就要护着他。
知道是打屁股以后,大嫂还跟大哥一起打他!太过分了!
这地方也羞耻,他可不是陆瑛这种能把“屁股翘”的话挂嘴边说的人,所以他跟陆瑛说:“打的手心。”
乡村的孩子早当家,存银很早就会干活,凡事离不开手,不会打重。
陆瑛听了表情好看了些,跟着嘀咕了一句:“我们以后不能打孩子……”
存银没法练射箭了,具体的是没法挨陆瑛太近了,“热死了,你到边上待着,不许抱我!”
他臂力比不得正经习武的人,为了等会儿进山还有发挥余地,练习强度不大,射个三五支就能休息一会儿。
话题结束得尴尬,存银歇下,就会想到大嫂的肚子。
他之前在家里也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大嫂快要生了。
家里添一个小宝贝,他再出嫁,这样还是一家四口,哥嫂不会寂寞。
他以后也会有小宝宝。
可能也会是一家四口。
早上练习结束,午饭安排在庄子里。
陆瑛确定会留京都几年,主要是在武学担任教官,附带临时安排的外出任务。
在七月时,庄子里就有他的小院了,这次刚好带存银去看看。
这片山地方大,划给教官的住处都还不错,四四方方的屋子,开门进去,正对着的是堂屋主卧,左右各一间耳房。
院子里种了些花花草草,存银看那草叶边缘的锯齿就都认识了。
“是槐城的品种吗?”他想了想,又问:“你很喜欢槐城?”
人总会对给自己带来巨大改变的人和事印象深刻,陆瑛对槐城的感情也是如此。
不过这些花花草草倒不是因为怀念种的,麻烦得很。
“我看你喜欢。”
存银说他不是很喜欢,“草丑,花也丑,还难种,我是因为种了太多年,又失败了很多次,时间长了,养出感情了。”
陆瑛听完就笑,“我没想到你真种。”
存银看着他不说话。
陆瑛还是这样说,“真的,我以为你种两次就会放弃的。”
他们过来时,午饭已经备好。
就在院子里吃,大门都开着。
饭菜摆好,他俩就过去入座。
存银好一会儿没讲话,安静吃着饭。
在陆瑛开口询问时,他说没事,“我刚想我为什么种,发现想不起来了。”
他很多事情都会写信跟陆瑛说,与陆瑛有关的心事,却又都瞒着藏着。
感觉那些都是见不得光的东西,一旦被人觉出苗头,所有往来就都要断了。
所以细究起来,当时的自己未曾察觉,下意识躲避的东西,其实就是想要多一层羁绊。
久未见面,各类圈子都不同,也会怕突然就没话说了。
存银心思细腻,表现出来又会活泼,不爱苦兮兮一张脸,跟人感伤叹气。
难得有一回,都是写信讲的,诉说的都是思念,酸酸甜甜的。
现在想明白了,他也不说,他要有自己的小秘密。
陆瑛又像猜透了他,大手落他头上揉了揉。
这次存银转移的话题很好很自然,他疑惑道:“你的手怎么没勾我头发?”
他以前被叶存山的手勾过头发,上头的茧厚,细口子多,往他头上拍揉时,头发要被扯到好几根。
陆瑛碰他头好几次,头发都好好的,不觉得痛,所以每回心里都要砰砰砰。
陆瑛说他是往发冠的位置碰,“那边头发扎得紧,我顺着你束发的方向来,没事。”
这份从前没注意到的细心,熬成了一碗鲜甜浓汤,跟碗里的汤水一个样,喝下肚里,甜甜暖暖的。
存银第一次进山打猎,陆瑛不让骑射,他还想争取骑马过去,也被陆瑛拒绝,说走过去,消消食,也活动下腿脚,当热身。
在安全问题上,存银拗不过陆瑛,试探一回,知道没戏,就老老实实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