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不收养你们,没有罪过也等于造孽?”
诸伏景光略显含糊:“唔,这么说稍微……嗯、嗯,也可以这么说?”
卫宫切嗣真笑了,当然是气的:“呵。”
接下来又是冷场。
黑发男人还是寡言少语,稍有波动的视线冷不防扫过摆满渐凉饭菜的桌面,他随即就在微顿后闭上眼,一幅暂时不想跟牛皮糖说话的样子——但胸口有了明显起伏,倏然冷下的表情也有些不太对劲。
良心持续作痛的诸伏景光用眼神暗示降谷零:我就说不能胡搅蛮缠吧,看脸色他肯定没休息好,饭也没吃好,把叔叔气出问题了怎么办!
降谷零示意发小冷静:别着急,叔叔只是没见过像我们这么不要脸的……咳,没见过这种攻心的招数,等他缓过来就好了。
果真,男人很快平复完了心情,睁开的眼底暗沉沉的,方才那些能称之为鲜活的情绪如流沙般逝去,转瞬便挽留不住。
“或许吧,没有遇到叔叔你,我们也会为了不同的理由走上这条路。但这是假设,我只知道你的出现确确实实改变了什么,我们感激你,憧憬你,希望向你看齐,这是毋庸置疑的。”
降谷零在正色回应时,全然不知自己又一次无意间猜准了真相。
他心生怪异的时间太短,像是一捧水砸入热油,在陡然喧哗的炸裂声中,莫名地开始激昂,而等迸溅的油星恢复平静后,却又弥漫开淡淡的伤感,而这一整个过程拢共不过一瞬,散得太快,几乎不给留意的机会。
降谷零本人果然没能把它抓住,他的专注全放在了卫宫切嗣身上,临近迸发的节点,胸腔内澎湃的浪潮呼之欲出。
“叔叔,我想问你一件事。”
“……”
“传说中的地狱,存在么?”
卫宫切嗣沉默片刻,方道:“存在。”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两人并没有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却也不曾显出骇然或
畏惧。
此先只是偶然萌发的怀疑,在得到肯定答案后,心头瞬间漏出的空洞被酸楚填堵,面上反而再做不出别的反应。
苦涩盘旋了许久,他们道歉:“对不起,不该说你是不负责任的胆小鬼。”
原来,男人早就明白自己最后的归处是哪儿了。
的确是他们费尽心思阻拦他,把他前往应去之所赎罪的时间往后延长。
可是……
“你现在还不能走。”
倔强的声音打破沉寂,好似又要翻来覆去纠缠同一个话题。
不对。
这次分明增添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能把世界变得更好的力量还没有耗尽,怎么可以结束?说成赎罪也好,残喘于世的你还能做很多事。不只是收养了几个孩子,照顾他们衣食住行,让他们顺利长大成人——你做的,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概括的事情!”
膝盖猛然触地,发出音量不小的砰响,金发青年言语激昂间直起身,手掌避开盘碟,按住受到磕碰微微晃动的桌面,右臂不由分手横过面对面保持的间距,抓住男人的左肩,脑袋随着身体前倾,他绽出火苗的瞳孔几乎要撞到对方脸上。
“你不想承认也没用了!”
难为情的分量微乎其微,年轻人不肯削减自己灼热的气焰,自要将憋了太久的真实想法一股脑全吐露出口:“跨越时间来到你面前的这两个人,就是继承了你的意志的前行者!”
卫宫切嗣死寂的瞳孔倏然放大。
诸伏景光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他身后,第一时间低下了头,不去看他,却伸手牢牢抱住他,埋首在他拉出清瘦轮廓的风衣背面。
青年坚定不移的低语透入耳膜,带着和时刻揣在怀里的警徽一般坚韧的倔强:
“卫宫切嗣的错误不能一笔勾销,但是,被卫宫切嗣拯救的我,会贯彻自己所选择的正义,拯救更多的人,改变更多人的命运,直到我的生命燃尽。”
“所以……能给我遵循内心的机会吗,叔叔?”
“……”
“…………”
双方的坚持在无声中拉扯对峙,看不见的火花溅射开来,不知过去了多久,总算重新泛起了点点涟漪。
“谁教的你们,像这样不要脸地耍赖。”
是男人先开的口,似乎侧面宣告了某两个狡猾投机者的胜利。
但卫宫切嗣,或者说终于忍不住漏出一点真实心音的NPC默想,要是这两个家伙敢答一句“你”,别怪他以权谋私收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