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燃起火来,只觉得浑身是劲,有了政策的支持,那他们妇联难道不应该帮助妇女儿童群体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吗?
“写得好,咱们妇联关系重大,责任重大,”说着,田主任就看到了那本蓝册子,页页触目惊心。
那仿佛不是文字,而是妇女的血泪凝成的冤魂,在凄厉哀嚎。
田主任竟然说不出话来,眼底里凝起泪水。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黎叶,“黎叶,做得好,我现在就去找舒书记。”
说罢,她就风风火火朝舒书记的办公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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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书记办公室。
有一瞬间,他被冲进来的田主任给吓住了,“田主任,怎么了?天塌了?”
“天没塌,但人快没了。”田主任眼圈红红,没提前说妇联的计划,而是把两本册子给他,“舒书记,请你过目。”
舒书记看完,就知道田主任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里面的惨状,甚至让他这个军人也忍不住双手颤抖。
“一群囊种,废物!只知道打女人!就应该通通拉去枪毙!”
许久,舒书记长长叹了一口气,“男女平等任重而道远啊,小田,说吧,你们想干什么?”
这么大张旗鼓的来,只怕是有想法。
不过,有想法是好事,他就怕这些为老百姓服务的干部没有想法。
田主任便将黎叶的想法娓娓道来,“这主要是由黎叶提出来的主意,我只是做了一个汇报工作。”
“我们打算找到那些最受迫害的妇女群体,协助她们拿起法律武器——报警,让公安机关去实地取证,若是属实,就把那些恶劣的坏分子抓起来蹲监狱。最后,咱们妇联再一次开一次反思大会,或者是编排话剧,鼓励更多的妇女同志拿起法律武器,坚信公安同志是站在咱们正义的这一边!”
舒书记摸着手上的陶瓷杯,沉沉思考,没有说话。
这确实是一个切实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只是……太过于出挑,也太过于得罪人。
如果最后事情不受控制,那很有可能滑落未知的局面——那是任何一个一把手都不愿意面对的。
舒书记忍不住摇头叹息,“小田,你们妇联可真是会给我找难题。”
田主任撅着脖子,倔强道:“如果今天我们不能迎难而上,那这些顽固的问题就会永远都在,甚至越演越烈。书记,我是妇联的主任,我就一定要对延川镇的妇女负责!”
“你们不怕?”
“不怕。”
“真要做?”
“不得不做!”
“行,那就去做吧,”舒书记把搪瓷杯猛地放在杯子上,竟然显得有几分豪气,“既然是行正义之事,那就无可畏惧。去吧,若真出了问题,我扛着就是。”
若他扛不住,那些妇女有个好着落,那他也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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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舒书记的认可,妇联就轰轰烈烈开始行动了。
当然,这只限于田主任、黎叶和田可甜。
至于其他三人,田主任管他们去死!
更何况,正如黎叶所说,那些白干饭的只会拖累了她们三个进步分子的脚步。
田主任回到办公室宣布这个好消息,黎叶和田可甜都备受鼓舞地鼓起了掌。
田主任默默挺直了脊梁,“那么我现在分配下任务,我和黎叶去找警察局协调,田可甜你就去找外面的妇女同志了解情况,如果情况恶劣且有意向拿起法律武器抵抗,就认真登记。其余同志的情况则作备份处理。”
田可甜没想到自己也有任务,觉得自己这是彻底打入这支队伍了,精神振奋地说:“好!”
正好还能借这个机会丰富下手头这个剧本。
田主任和黎叶则是一同去了警察局。
有了舒书记的提前招呼,警察局非常配合。
警察局的郑局长还亲自接待了她们,连连夸奖她们这个主意好,并且打算亲自带队去下面的村落把人抓回来。
警察局也是有指标的,上面也是会查看破案率,他们这个小破地方十几年没有一件人命案,若是这次这件特大案件告破,这妥妥就是政绩。
黎叶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郑局,直接去村落抓人当然最好。但是,一来各大村落都有民兵,恐怕起冲突。二来,这到底是下面的村委同志报上来,真实未定。我建议,不如咱们警察局的同志先按兵不动,派遣几位机灵的同志去到各大村落秘密调查,等到有了人证物证后,您再亲自去抓人。如此一来,人证物证俱全,也不怕他们不服!”
“好!这个主意妥当!”郑局长火热的心也稍微冷静下来,投桃报李道,“这次也多得你们妇联同志牵头,帮助受害者报案,不如到时候抓人的时候你们就和我们一起去吧。”
这正合田主任的意,抓人的时候她们妇联也在,不就刚好狐假虎威吗?
以后,由不得那些刺头不怕。
两大领头人立刻谋划着具体的方案,越说越激动。
而黎叶则是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本来以为可以坐在办公室摸鱼呢。
郑局长:“事不宜迟,我现在就找几个机灵的同志去村里侦查。”
正巧这支小队的黄队长母亲就是寡妇,知悉母亲当初生活有多难,立刻拍着胸膛说这件事情就交给他了!
“办砸了就拿了我的项上人头去。”
黄队长带着几个同志就气势汹汹地走了。
郑局长笑着说:“小黄是咱们局里的得力干部,事情交给他我是肯定放心。田主任,黎干事,咱们等着好消息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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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办公楼,田主任和黎叶都很激动。
田主任:“事情有进展就行,慢慢来……”
正说着,办公室突然传来了一阵打闹声,似乎是有人在尖叫,“不行,你们怎么能抓我男人进去?他进去了,谁养我?”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踏进了大门。
一进门,黎叶就看到拿着本子的田可甜欲哭无泪,边上还站着个破口大骂的女人,而齐娇等人则是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看好戏。
田主任问:“怎么回事?要不要干活了?”
齐娇笑着说:“主任,可不是咱们不想干活,是田可甜不知道怎么想的,异想天开要学习话剧去帮咱们的妇女同志报警呢。”
田可甜眨着眼睛,委屈巴巴,“我……我就是来收集资料,为以后报警做准备。”
一听到报警二字,对面的女人又要开始发疯,甚至随手就拿起了桌上的搪瓷杯子,“你个贱女人,是不是打着拆散我们夫妻……”
眼看着祸事就要酿成,众人正紧张屏息却无可奈何时,突然发现一旁站着的黎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那个女人的身边,手向上一抬,轻而易举就夺下了女人手中的搪瓷杯子。
一群人都傻眼了,“……怎么这么快?”
黎叶将搪瓷杯子放回到田可甜的桌上,“这杯子可不便宜,放好。”
田可甜眼睛闪着星星,不断点头。
那女人还要再闹,黎叶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的说:“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妇联,怎么的,你们妇联还要欺负……”
“知道搪瓷杯子会砸死人不?”
“我……我就是气上头了,反正你们妇联干部有错在先。”
“知道在妇联的地方,拿着搪瓷杯想要谋害妇联干部,是个什么罪名不?”
那女人便不敢说话了,脸色煞白,手脚都在发抖。
黎叶平心气和地说:“想来,你是知道的。那么我们现在可以冷静的谈谈了吗?”
那女人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了。
黎叶:“你是被家暴了?前不久不是还要咱们妇联像话剧一样帮你报警,给你出头吗?”
那女人瞪大眼睛,“我是想你们帮我吓吓我老公,但这个小同志心毒得很,还要把我老公抓去坐监狱!”
黎叶直直的看向她:“这位同志,你要知道,这里是妇联,不是你过家家的地方。既然你老公犯了法,你又来我们妇联告发,那就不是你们家家务事了,这是触犯法律的大事,是要移交警察局的!你这是把警察同志当玩笑吗?”
那女人猛地就坐下来了,“同志,我,我就想吓吓人……没别的意思……我能不能撤销指控,我不告他了……”
“你是张爱花?”黎叶拿过田可甜的笔记本来看,“你老公涉嫌殴打、故意shā • rén、人口贩卖……这种事情你告诉我只是想杀shā • rén?你当我这里是过家家吗?”
黎叶这一通脾气把所有人都震住了,前面几个跟着闹事的女人都不敢说话了。
恰在这时,有一个拄着拐杖的女人突然挤了出来,哑声哑气,“滚开,你个窝囊废不登记,我要登记!”
她拄着拐杖走到黎叶前面来,双腿残废,腹部怪异突出,腰背却挺得很直,脸上是青青紫紫的伤痕,一双眼睛却亮得很。
“同志,我是王家村的王麻子的媳妇江棉。王麻子家里都是黑心肝的,他和他那黑心老母天天打我,前几天有个算命的说我肚子里是个闺女,就被他们活生生打出来了,我这两条腿也是那时候被打废了……”
“但是,那竟然不是个女胎,”江棉怪异大笑,“那就是他们王家盼了一辈子的男丁,我高兴得很啊!报应啊,都是报应啊!”
黎叶没插嘴,任由她发泄,然后点了点愣怔的田可甜,“来,帮忙登记,仔细点。”
妇联办公室有十几个妇女,但有几个听闻是真的请了公安,而不是吓唬人,就悄默默溜走了。
但还有更多的人留了下来,她们无一例外眼睛里燃起了希望的光。
几十年来,她们都不曾被当做人来看待。而今天,她们有了将罪魁祸首绳之于法的机会。
这就像是一场“哭诉大会”。
刚开始,田可甜还很兴奋,认为自己受到了重用。
然而,等到记录的情况越来越多,情节越来越恶劣,她的笔也越来越沉重。
等到记录完毕,妇联准备下班。
田可甜就看到这些可怜的女人殷切的看向她,“小田同志,辛苦你了,一切都拜托你了。”
田可甜和她们对视,悄悄地挺直了腰背,“好,妇联会帮你们讨回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