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管家“啊”了一声:“那位姑娘昨日便离开了。”
慕迟身形一僵,半晌不疾不徐地转过身,歪了歪头似有些不解地反问:“离开?”
明明是温和的语调,可张管家却听得后背一寒,忙躬身垂首道:“昨日公子说的,那位姑娘想留便留,想走便走,我便未曾拦着……”
慕迟神色微沉,想到自己昨日说的那番话。
——“她想留便住下,想走,为何要留?”
所以,她的选择不是留下,而是离开?
“她何时离开的?”慕迟淡淡地问。
张管家:“昨日司护卫离开后,那位姑娘便走了。”
司礼离开后,她便走了。
也就是说,她一刻未停地离开了。
“嗯。”慕迟平静地应了一声,面色无波地缓步走进房中,看着桌上的那套华服,是她以往常穿的样式,便是料子都一模一样。
而她却没有要,甚至连动都没有动过。
慕迟将狐裘拿起,从容地看着。
余光落在拿着狐裘的右手上,目光一紧。
虎口处,是乔绾曾刺的那个“绾”字,如今上面多了一道伤痕。
初时他不过以为这是被枝丫划伤,并未在意,而今看着刚好将“绾”字直直划开的伤疤……
这真的是枝丫所伤吗?
还是……
还是刻意为之?
慕迟的眼神倏地阴冷下来,手指轻颤了下。
“公子?”司礼小心翼翼地唤他。
慕迟倏地笑了一声,将狐裘扔回原处:“走就走了吧。”
他说着,突然难忍地咳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门外一名侍卫快步走来,司礼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慕迟,悄然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满眼复杂:“公子,是关于长乐公主的……”
慕迟的脚步停了下。
司礼忙又道:“守卫说,昨日南城门处,有人曾见到过长乐公主,还有……”
“还有景家那个独子,景阑。”
慕迟瞳仁骤然紧缩。
景阑啊。
他曾想将乔绾推给的那个纨绔子,和乔绾一样,喜爱穿红衣的人。
“都寻到这儿了吗?”慕迟柔声呢喃。
她竟也随他离开了……
慕迟再难忍受地闷咳了几声。
心口处,像是有一团包裹着腐烂伤口的冰在一点一点地消融,里面的脓血在徐徐渗出、渗出,带来丝丝缕缕的异样。
像是痛。
又像是痒。
像是愤怒与杀意,还带着似有若无的妒忌。
各种情绪复杂地在心口处交杂,惹得慕迟忍不住弓了下腰背,想要缓解那股令人极度不适的陌生感觉,眼中漫起一片幽深混乱。
“公子,”司礼担忧地看着慕迟苍白的神情,昨日心头涌现出的念头,在此刻似乎又一次得到了证实,他抿了抿唇道出自己的想法,“长乐公主许是被公子那番话伤了,才会一怒之下离开……”
慕迟轻怔,漆黑的瞳仁里浮现丝丝不解:“被伤到?”
司礼硬着头皮继续:“长乐公主这般爱慕公子,屡次舍命救公子,自然想听公子挽留的话,可公子却说得那样随意,长乐公主又是骄傲的性子,只怕……”
所以,乔绾是因为气恼,才离开?
慕迟眼中的混乱逐渐散去。
是啊,她屡次舍命帮他,察觉到他在利用她都不曾舍弃他。
他不该担心什么的。
乔绾对景阑,本就没有心思。
那夜在雁鸣山的山崖上,他其实能猜到乔绾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
她回绝了乔恒为她和景阑的赐婚。
她想说的是:她原本想让乔恒为她与他赐婚的。
即便他那时的身份,不过是个低贱的小倌。
眼下她不过是回了陵京罢了。
那陵京,终究会是他的陵京。
可还有两个月。
太久了。
慕迟安静地看着虎口处的伤疤,眼神明暗晦涩,良久道:“吩咐下去。”
“即日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