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绾又道:“五千两。”
账房震惊地睁大眼,这附送的衣裳,能得十两银子便不错了,老板娘竟开口便是“五千两”。
可令她震惊的在后头。
慕迟眼都未眨便应:“嗯。”
他边说着,边转身看向一旁的首饰,目光在琳琅的珠钗玉簪中寻找着,最终落在一对金累丝鸳鸯簪上,刚要开口,门外便传来妇人的笑声:“宛娘,我还未曾恭喜你啊!”
慕迟转眸看去,门外走进来的妇人有些眼熟,由丫鬟搀着,径自朝乔绾走了过去。
乔绾飞快地转身走上前去,唇角也扬起一抹笑,比方才要真切的多:“秦夫人要恭喜我什么?”
来人正是知州夫人。
秦夫人走上前拉着乔绾的手道:“你同叙白定亲一事,我一直想着要来,这不,今日才抽得工夫……”
话音未落,一旁传来细微的动静。
慕迟手中的金簪落回妆匣中。
秦夫人疑惑地看去,率先见到那身花花绿绿的衣裳,而后看清那张见过一次便再难忘却的惊心夺魄的脸,蓦地想到之前随老爷在知州府门口迎接的那位贵人。
秦夫人脸色一白,匆忙蹲跪:“臣妇拜见太子殿下。”
此话一出,整个金银斋都死寂下来,片刻后纷纷跪在地上。
慕迟凝眉冷睨着跪在地上的妇人,心中难以克制的戾气与烦躁,为她刚刚说的恭喜,也为……乔绾定亲一事,原来如此多的人都知晓了。
可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仍站着的乔绾身上,眉眼渐松:“都起来吧。”
秦夫人站起身,心中忍不住嘀咕着,那日白裳红裘如谪仙人的太子,今日怎会穿的如此……花枝招展。
“秦夫人可有事?”乔绾率先打破沉默道。
秦夫人此刻才想起来,从袖中拿出一封帖子:“过几日府上宴客,叙白与我家大人一向交好,此物本该是叙白交给你,可巧他今日和我家大人有事相谈,我便给你送来了。”
乔绾接过请柬看了一眼,刚要应声,眼前递过来一根金簪,簪上的鸳鸯栩栩如生。
她皱了皱眉,转头看去:“结账去找账房便好。”
慕迟的手一动未动,安静道:“此物送你。”
一旁的秦夫人神色微变。
乔绾看清那是一对对簪的其中一枚后,心中恼怒:“你……”
却未等她说完,慕迟便打断了她,面无表情地扫向秦夫人:“知州府宴客,孤怎么未曾听闻?”
秦夫人被看得心底一寒,忙道:“大人派亲卫给殿下送了拜帖,只是殿下先前着人回绝了。”
慕迟僵了一瞬,想起前日知州府似乎确有人去过兵营,他不耐地打发了。
“孤会前去。”
秦夫人颔首:“臣妇这便回府知会老爷一声。”
说完,她飞快地看了眼那根金簪,转身离去。
乔绾紧攥着拳,心中越发愤怒。
她与闻叙白一事本就是秦夫人牵线,如今慕迟在秦夫人面前这般,秦夫人会如何想?
金簪再次被递到她眼前,乔绾一怒之下重重拍在那只手上,看着那只苍白的手背上隐隐浮现鲜红的手印。
周围隐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慕迟仍拿着那枚金簪,眸乱了片刻:“你不喜欢?”
乔绾刚要作声,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转头朝后院走去。
慕迟顿了顿,看着手中的金簪,缓步跟上前。
长廊幽静,离着前堂与后院皆有一段距离。
乔绾这一路走来,心中逐渐平静,看着跟上来的慕迟,沉声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真让人觉得,你堂堂太子殿下也要自甘下贱来当姘头?”
慕迟看着她冷淡的模样,微微垂眸:“我说过,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包括曾经的那个小倌。”
“你带着他去毓秀阁买衣裳首饰,我也可以……”
“慕迟!”乔绾的声音陡然放大。
慕迟看着她终于不再冷静的神情,终于扯唇笑了起来,可下刻却又凝滞,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我可以做的比闻叙白更好,乔绾。”
“你在意那个孩子,我可以赐他大齐国姓李姓,可以封他为乔氏太子,往后……”
“若我不愿呢?”乔绾打断他,“若我绝不会给无咎改姓呢?”
慕迟的神色有些许的迷惘,好一会儿低声道:“为何?”
乔绾没有做声。
“你还在意那个人吗?”慕迟压抑着胸口疯狂的嫉妒,竭力维持着冷静,“你为他诞下孩子的那个人?”
“对。”乔绾没有犹豫,冷硬地点头。
慕迟的喉结用力地滚动了下,手紧攥着,指骨泛着森森苍白,良久沉沉道:“若你执意如此,可以先……”
“若我往后绝不会再生孩子,也不许你再有其他子嗣呢?”乔绾心一横,索性将话往更狠里说。
慕迟的话停了下来,看着她。
她当真只愿给一人诞下孩子?就这样在意?
乔绾迎着他的视线笑了起来,如得胜之后张扬的笑:“慕迟,我不知你这些时日的这些举动有何意思,也没有心思去猜去想了,但不论如何,你我二人早在当初你于雁鸣山将我抛下时便结束了。”
“我无需你用血救我,无需你刻意地迎合,更无需你对无咎视如己出,于我而言,那些早已没有任何意义。”
“乔绾。”慕迟哑声唤她。
乔绾没有理会,仍继续说着:“我在雁鸣山上立了一处坟冢,你若是去过应当能看见,”她说着,死死地睁大了双眼,扬起头,扯着唇笑得更加粲然,“那是给过去那个小倌慕迟和曾经的长乐公主的。”
“他们早就死了,被我们亲手杀死的。”
“而如今的你……”乔绾说到此,喉咙蓦然紧缩了下,她偏偏仍继续不服输地道,“你不必和闻叙白比,因为你早已没有让我耽于其中的本钱,你于我也无男女之间的私情,即便你如今比那时更高高在上,权势滔天……”
“够了!”慕迟猛地作声,嗓音沙哑得厉害,赤红染上了瞳仁,眼中一片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