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卓思衡觉得妹妹好像比自己还期待这天,显得十分激动,慧衡自小就比同龄人多一分成熟,今日这样雀跃,他也有点好奇,于是问道:“最近书编得如何?可是近期要开始最后的校对了?”他觉得妹妹这么开心,一定是因为编书的事情。
卓慧衡没想到自己表现得这样明显,只能顺势说道:“对的对的,已经开始校对了。”
“这样快?”卓思衡没有想到,“我以为今年末才会有消息。”
糟糕,可能计划要提前了。
“这两个月长公主多了个左膀右臂,就是你上次提到的绮英郡主,她十分能干了得,我们多了个人手,自然事半功倍。”慧衡似是故意般眨眨眼,戏道,“要说她能来帮忙,多亏大哥从中助力,我要是郡主,定然也对大哥的恩德念念不忘。”
她将“念念不忘”四个字咬得重且顿挫,卓思衡顿时耳朵尖都是红艳艳的,急道:“你这嘴越来越像阿慈了,都说妹妹学姐姐的,咱们家怎么是反过来的!”
“因为我发现啊……对付哥哥这样诡计多端的家长,还是阿慈的办法好用些,自然从善如流了。”
二人笑闹之间,已至小芩园外,姜文瑞早已派人引他们入内,卓思衡忽然有些紧张,卓慧衡将自己哥哥的变化看在眼中,心道自己猜得果然都对。
见过三婶和襄平伯夫人,卓思衡将一些潘广凌给他寄回来的瑾州土仪当做见面礼,林夫人见了笑道:“我那侄女自江州来也带了好多东南的特产名物,好些和大人的也是一样,前些日子你家二小姐上门来后,桑薇竟和我说,你与她在瑾州便有过一面之缘,世上的事当真好巧。”
“那日事发突然,却有您和云小姐经过我家门前,这也是世上难得的巧合,若换了个人或者夫人与云小姐换了个路,今日之事可能都要变个样子了。”卓思衡慨叹道。
自丈夫处知晓之前朝堂中察fēng • bō的林夫人也是轻轻叹息,继而蹙眉道:“吏部也真是没事找事,冲着你们国子监使这种小心眼的绊子,突然一个中察闹得到处鸡飞狗跳,听说好些官吏明明没有什么大错处,却被他们拿住些琐事小题大做,前几日不是有个中京府哪个县的县令,一怒之下告到了大理寺,大理寺的官吏可不吃吏部要挟的那套,直接报给圣上,听说这几日圣上为了此事申斥了吏部诸臣。”
“我也听哥哥说过这件事。”姜文瑶摇头扼腕道,“真是不堪……”
卓思衡当然知晓这些事,他之前有想火上浇油的心,但想到沈敏尧的话,又老老实实只闷头做自己的事去,他对二位夫人说道:“吏部也是无路可走才出此下策。他们本想拿国子监做文章,然而现下却无从下手,若抓不出些能证明中察起作用的考课差评来,不是更显得他们因私废公,开罪于朝野内外么?”
卓慧衡看哥哥同两位夫人越聊朝政聊得越起劲,赶忙找借口催他去亲自和云桑薇道谢,卓思衡看只有自己去,两个夫人也没有动的意思,小声问妹妹:“这样私下见面真的好么?”
“三婶也在,人家的姑姑也在,长辈都在便不算私相授受。”
“什么私相授受,我只是……”
“是去道谢是吧?好了好了,哥哥别让人家云姑娘久等了。”
卓思衡被慧衡自屋里推出来,按照林夫人说得位置去寻找云桑薇,却没想到刚拐过临水木廊尽头,便正迎上也往此处来的云桑薇。
两人都因对方的出现而猝不及防,倒是云桑薇先一步回过神,略别过因快步而些许缭乱的柔软耳际鬓发,大方道:“我在想大人是不是为什么事难住了,怎么还没到,没想到正在赶来的路上。”
云桑薇说话有种轻快的利落感,这和她身上那种雾蒙蒙的神秘感竟然完全没有冲突,卓思衡听她这样言语,之前的莫名焦虑也一扫而空,也能松弛地笑着回道:“我也不是总有困境要麻烦云姑娘鼎力相助的。”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不如一道走走?”卓思衡问,“小芩园的后苑不知你去过没有?”
“还没。”云桑薇让开一步,“卓大人领我去看看罢。”
同上次一道步行的山路不同,小芩园虽为模仿天然之景也有铺地的乱石交错,但始终坦顺,偶有狭窄通道垂下藤萝蔓条,卓思衡便先一步为云桑薇掀起,好教她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