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苌满腔抑郁地回府,想喝杯酒压压心中苦楚,下人端不出来,丰苌才想起府中的酒都已经送去给风夕了。
丰苌的隐疾不宜饮酒,府里从来没采买,储存的酒都是年节等时候宫中赐下,确实是好酒。风夕不来找丰苌,丰苌也不会主动去找她,只让人把酒都送到槐树巷白风夕旁边的院子,任凭风夕自取。
此刻想借酒消愁的念头压过对风夕的忌惮,丰苌让人驾车,去了槐树巷,踏进内室,一推门就看到,白衣长发的女子正在屋里,翘着腿斜依着方桌喝酒,姿态甚是不雅,半点贤淑贞静都没有,却有种说不出的从容写意。
丰苌还没进屋风夕就听到了,见到他也不吃惊,举起手中的酒壶朝他一敬:“怎么过来啦?”
当初她携天霜门返乡,为了小师妹的病才转道暂留雍京,现在小师妹好得差不多了,师父出门访友迟迟未归,白风夕懒得盯着师弟妹们练功,在她眼里都破绽百出有气无力,干脆翻墙来隔壁院子躲清静,丰苌不在这里住,留守的婢女仆佣不敢拦她,风夕如主人般在这里来去自如。
丰苌正心灰意懒,连惊讶的力气都没有,不招呼她,也不驱赶她,就在桌子另一侧坐下,怔怔地发呆。
德叔见到风夕,倒是惊了惊,小心看一眼丰苌,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礼貌地问候:“风姑娘好。”
风夕主人般大手一挥:“不用客气。”
德叔只得笑一笑,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风夕。一开始德叔对风夕救治丰苌心怀感激,几番劝解丰苌不要与她为难,设宴那日得知庭院中的事,由于丰苌不肯对人言屋内发生了什么,只了解到风夕非礼丰苌这一步,德叔心态更加复杂,又生出些主辱臣死的忧心,又怀了些对两人关系的期待。
天色渐昏,婢女进来点亮灯,下人也进来禀告,药已经买来了。德叔照顾丰苌很用心,会令他起癣的东西府中一概没有,因此也没有常备药品,还得临时去买。
“药?你受伤了?”风夕一听,撑着桌子翻过来,挨着丰苌,凑近去看他。
“没有。”丰苌下意识把手腕往后藏了藏,风夕眼尖瞧见,一把抓过来,撩开袖子。
在宫中时明显的红疹已经消褪不少,只剩下非常淡的痕迹,风夕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物忌之症,你吃了不该吃的东西,”顺便替他把个脉,“这么大的人都不知道自己该避讳什么吗?”
丰苌抬眼看了风夕一眼,目光郁郁,风夕又去看德叔,见德叔一脸无奈。
风夕恍然,她看出来了,这是知道也不能不吃,想到当初救下落水的黑丰息,他自陈家中父母兄弟亲缘淡薄,行吧,早知道雍王室中不太平。
风夕的手指按在腕脉上,丰苌忽地生出别扭之感,道:“德叔,我已经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虾仁包子他只吃了一口,起疹的反应不强,现在已经消得差不多了,是德叔操心。
德叔知道丰苌难劝,不再多言,见德叔走了,风夕看向丰苌:“谁给你吃的?”
她毫不讳言,丝毫没有挖人隐私的自觉,丰苌嘴唇蠕动一下,回答:“我娘。”
风夕怔了怔,黑丰息好歹是跟继母和异母弟弟不睦,丰苌却是跟亲娘龉龃:“她是不知道还是?”
“她不记得了。”这是难以启齿的往事,但丰苌对风夕没有隐瞒的想法,或许因为曾通过风夕窥到那么一点温馨过往的余味,丰苌苦笑,“十五年没一起吃过饭,她还记得我喜欢包子,我都该感恩戴德了。”
风夕不知道能说什么,又低头去看丰苌的手腕,还被她握在手中,风夕轻轻摸一下腕臂上浅浅的红痕,再抬头看他,灯下美人如玉,尤其是忧郁的美人,那点郁色中和了他眉目间常年的冷厉,在烛光下越发柔和。
风夕并不是会因别人的苦难而心动的人,丰苌的特殊之处在于,平常他才是阴冷狠毒的那个,但在风夕面前总是暴露脆弱的一面,甚至每次都是最致命的弱点,让人抓住就能轻易把他打碎。风夕因为自己那个毛病没法丢下不管之余,她有点好奇……有些那么一闪而逝的时刻,她很好奇他还能碎到什么地步。
风夕看着看着,握着丰苌手腕的手不自觉往上摸,丰苌意识到不对,猛地抽回手站起来,风夕二话不说甩出白绫,白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丰苌身上绕了几圈缠紧,将他手臂束缚在身体两侧。
丰苌彻底从母亲的打击中清醒过来,看了看缠在身上的白绫,又看向风夕,风夕盯着他的眸子在烛光映照下熠熠生辉,想干什么昭然若揭。
丰苌沉住气,问:“在下近日没有冒犯姑娘吧?”
风夕蛮可爱地一歪头:“嗯……我说的是,你要杀我一次,我就要你偿还一次,算算你袭杀我的次数,第一次是被黑狐狸撞上自己撤了,紧接着就亲自带人围堵我——”
丰苌打断她:“你果然是在装傻。”
风夕笑吟吟道:“是啊,谁叫我一眼就相中你了,得给美人面子嘛。”
这明摆是随口调戏,丰苌也不可能信,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丰苌发病,那个样子连他生母都厌憎,可如果把深夜坊市中视为第一次见面,见色起意,以风夕的路数还真不是干不出来。
风夕接着往下数:“同一天的就算你一次好了,接着第二天来找我讨要人血馒头,再是派刺客杀上门,还有在这里伏击我一次。”她挂着愉快的笑容,用一条白绫把丰苌这个大男人拎起来抛上床,慢条斯理地踱步过去:“我才,应该用个什么词呢,逼奸你一次。”
风夕用词实在太□□裸,丰苌猛地瞪向她,浓烈的怒意在胸中翻滚,风夕坐在床沿蹬掉靴子,手腕一抖,收回白绫:“你还欠我三次呢。”
丰苌眼睛充血,猛然超她扑过去,用手臂从背后勒住她脖子,倒在床上滚作一团,他用了死命的力气,可是风夕单手握住丰苌的小臂,就让他勒不下去。
风夕双手分别握住丰苌小臂,一点点挪开,拉到他头顶压住,翻个身趴在他胸口,朝他低下头:“现在是欠四次了。”
丰苌毫无反抗之力地又被风夕绑起来按在身下,风夕换了个词安抚他:“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丰苌比上次要有活力一些,冷笑道:“我可不敢苟同。”
风夕很体贴似的说:“怕疼吗?那我这次教你点厉害的。”她从丰苌袖中找出团成几圈的鞭子,瞧瞧样式,“换了新鞭子?平时爱抽人吗?”
丰苌原本用要吃人的目光瞪着风夕,看到她拿出鞭子,不由瞳孔一缩,风夕握着鞭柄敲敲丰苌的肩:“我平时也爱抽人,你要不要尝尝?”说着把拖在床沿的白绫拉起来晃了晃。
哪种鞭子被用在身上的方式他都不想接受,丰苌气得发抖:“我不想尝!”
反抗无效,风夕丢开鞭子,把丰苌翻过来让他趴着,手轻轻一抖,白绫就绞成一条布棍,手再往下一扬,布棍就腾起来抽在丰苌背上。
风夕厉害在武功,不在兵刃,用的白绫只是寻常布帛,灌注内力后,甩出去能把人骨头抽断,摧首碎颅不在话下。
这会儿的用途不同,风夕想到这个细皮嫩肉的天潢贵胄第一次挨打,大概受不住太严厉,下手很轻,布帛隔着几层衣服抽在背上,不疼,丰苌只感觉一麻。
背上被细长重物擦过的感觉轻而快,但余韵久久不绝,酸酥的感觉透进骨子里,丰苌声音发哑:“你弄的什么鬼……”
风夕悠哉地说:“我呀,抽了你的麻经。”
既会武功、又懂医理的好处就在这里,可以随意摆弄人体的感受,风夕在丰苌背上交错抽几下,到最后才加了点力气,最后一下丰苌有点疼了,但也只是蜻蜓点水一样的疼,反倒像是在解痒。
风夕浅尝辄止,只抽了几下就停手:“下次把你的鞭子给我玩玩。”
丰苌刚想张口,马上就闭上嘴,因为风夕把手伸到他身下。
丰苌额头抵着床铺,眼睛紧紧闭着,他的呼吸越来越艰难,因为周身太热了,风夕好像在他体内点起一把火,烧得他又烫又痛,头晕目眩。
***
风夕爽够了,仍旧是翻窗离开,又把她的白绫留在了丰苌床上。
丰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感觉自己一晚都没合过眼,可是回过神的时候,是被德叔叫起,他今日还要进宫。
想到今日王后要安排他和戚公的女儿见面,丰苌剧烈地头痛起来,攥着被子沉默好半晌,才叫人打水沐浴更衣。
风夕下手拿捏得当,过了那会儿后丰苌几乎没什么感觉,一时忘记昨晚挨了风夕的打,婢女为他擦身,看到背上的伤痕,吓了一跳。
丰苌额角也不由一跳,他不知道自己身上是什么样子,让婢女端了镜子来,背后皮肤上分布着交错的浅浅红痕,他反手去摸,碰到的感觉没有异样,用力按上去才觉得痛,不说看不出是抽痕,倒像是压出来的。
从镜子里看到婢女战战兢兢的脸,丰苌道:“大惊小怪什么,我睡觉时候不当心碰伤的。”
他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是在糊弄鬼,一两道就罢了,这些交错的痕迹要睡在什么东西上才能压出来。
没有必要向婢女解释,也没必要为了这点事就把用惯了的下人灭口,丰苌索性挥手让婢女下去,没等婢女出门,又叫住加了句吩咐:“不要告诉德叔。”
德叔要是知道,不管这伤痕是怎么来的,肯定要给他找药,丰苌盯着镜中的红痕,又烦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