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没想到她们居然当众把窗户纸捅破,还要休书自请下堂!
真是半点新嫁妇的颜面都不要了。
但她只能温言安抚,“好孩子,委屈你了,昨儿个是真没办法,我儿素有头风旧疾,发作起来痛苦得不得了,怕惊到你才没过去。”
刘妈妈抽抽搭搭说:“你们提亲的时候可没说世子有这病,昨日一整天都好好的,突然就犯病……”
韩氏无奈一笑,“本来都好转了,郎中说再吃一阵子要就能去根儿,昨天他太累,一高兴又多喝了几杯酒。唉,看他抱着脑袋喊疼的样子,我这当娘的,真恨不得替他生病。”
说着,竟也淌下泪来。
她是真的担心,不过为的是宝贝儿子徐文志,一想到那孩子在外头有可能风餐露宿,受人欺凌,她就搅心似的疼。
沈莺时到底记挂心上人,擦擦眼泪说:“他现在好些了没有?我去看看他。”
韩氏手颤了下,眼泪流得更急,“别提了,昨天半夜工部的人急匆匆跑来找他,秋汛来势汹汹,黄河沁河同时涨水,他监督修筑的河堤出了问题,不得不连夜去怀庆府。”
沈莺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叫道:“他离京了?他怎能离京,我们昨天才拜堂!”
“国事为重,忠孝尚不能两全,儿女私情更要往后放。”徐国忠语重心长地说,“身为父母,我们比你更舍不得他走,但不能,眼睁睁看着数万老百姓身处危境而不顾啊!沈氏,我自会与你父亲解释,他定能理解。”
一番话把家国大义搬了上来,说得义正言辞,无可挑剔,沈莺时纵然满腹不满,也不好再抱怨。
可刘妈妈还是不信,“没听说世子爷在工部任职,监督修堤……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韩氏语塞,不由看向旁边的丈夫。
徐国忠着重打量刘妈妈两眼,微微一笑,“前几年的事了,也因此与霍家舅爷相识。好了,事情说开就好,今天认亲拜谒祠堂是头等大事,亲戚们都等你一早上了。”
刘妈妈皱了皱眉头,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是略等等,昨晚没有喝合卺酒,也没有结发礼,尚未礼成,等世子爷回来之后,再上族谱比较稳妥。”
这老婆子忒难缠!徐国忠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给韩氏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确:让她闭嘴!
韩氏也犯愁,对沈家人轻不得重不得,她也怵头。
不妨以个稚嫩尖利的女声横插进来,“你个腌臜老妇,咒我大哥回不来吗?你当这是哪里,这是襄阳侯府,不是你们徐家,这么多主子在,哪里轮得到你一个老奴婢说三道四!”
韩氏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明璐,住口!”
徐明璐闭上了嘴,但下巴高抬,嘴角下撇,眼睛斜斜看着她们,满脸写着鄙夷不服气。
“刘妈妈打小陪在我祖母身边,我们徐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没有一个不尊敬刘妈妈,更无人敢对她口出恶言。”
沈莺时一字一句说道,“老爷,太太,希望侯府的人也如此。”
成亲前,沈老太太早打听了侯府的情况,包括几个庶子庶女,脾气大致如何,都有谁受宠等等,省得孙女儿进徐家后两眼一抹黑。
十二岁,长相明艳,很有点小脾气,应是最小的姑娘徐明璐了。
管你是谁,也不能辱骂我的人!
韩氏眉棱骨跳跳,暗道上族谱又难了一层,不禁狠狠瞪了庶女一眼,“明璐,给刘妈妈赔不是?”
“我才……”徐明璐刚要说“不要”,然而嫡母暗含警告的目光扫过来,冷得她浑身一哆嗦,只得委委屈屈说:“我以后不说了。”
嘴唇嚅动半天,“对不住”三字始终说不出口。
徐国忠闭闭眼睛,也没耐心继续耗下去,语气也冷了下来,直接吩咐说:“沈氏,该奉茶了。”
沈莺时看着眼前的茶盏,不知道该不该敬茶改口。
他一句话都没有就撇下自己,就这样当了徐家的媳妇,好憋屈。可不敬茶吧,侯爷明显不高兴了,自己当众让他爹娘下不来台,等他回来,会不会责怪自己?
刘妈妈很瞧不上徐家的做派,低声说:“是他家先下沈家的面子,就算咱们现在回娘家,也没人会挑姑娘的不是。”
正犹豫着,忽听门外有人说:“怎的不等等我!”
乍听到他熟悉的声音,一股潮热涌上心头,沈莺时全身的血液像沸水一样沸腾了。
早晨的阳光有点晃眼,他还穿着昨天的喜服,阳光在金线织就的龙凤纹上变幻着,细碎的金光笼着他的全身,宛若天神下凡,微微笑着,向她一步一步走来。
“你、你不是去怀庆府了吗?”沈莺时又惊又喜。
徐宴怔楞了下,随即瞟了徐国忠一眼,“计划有变,我又回来了。”
上座二人已是像被雷劈了一般,僵硬地一动不能动。
饶是徐国忠城府再深,此刻也无法镇定了:这个孽障,到底如何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