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言当真?”
“你觉得我在说笑?的确有些好笑。”皇帝的语气无谓到不像在预测自己的命运,“和怡不会让我当太上皇。让我猜猜,大概封个王爵也就到头了吧,她总要给母皇一个交代。”
他说着抬起眼来,上半张脸落进了通过雕窗斜照进来的柔光,漂亮的琥珀色眼眸宛如池底盈盈透明,像他的名字,姬盈。但那双眼睛又似一潭死水,再无生机。
姬盈说:“我以为,全天下人都不会奇怪我会把皇位让给和怡。毕竟自我们幼时起,她就是唯一受宠的公主,也是皇考眼中唯一的明珠。她应有尽有,只剩下这个皇位没有。”
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我让出去的东西多了,皇位只是最后一样。”
芳卿半垂着目光,说着充满讽刺的话:“陛下爱民如子,若能避免同室操戈,山河动荡,全天下人都会感念您的宽宏与仁爱,没有让他们陷于生灵涂炭。”
“我爱民如子,谁又来爱我呢。”姬盈果然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他的下半张脸陷在阴影里,不断溢出幽黑的怨气:“你一定不知道,他们也都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的父亲也是那个男人,她最爱的男人。我跟和怡是同父同母的兄妹,我们是同一个父亲,也流着同样的血。”
芳卿不露声色地问:“陛下指的是武定侯?”
姬盈缓慢地点了下头。
这确实是一个石破天惊的秘闻,不过姬盈并没有将武定侯夏氏称为“父亲”,而是“那个男人”。
“因为皇考从来不许我认他,也不许我提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个男人也只听她一个人的,他也不肯认我,十几年来对我不闻不问。”他的话语越来越阴冷:“而我就像一个只能藏在暗处不能见人的私生子,默默地看着他们将和怡宠到了天上去。”
“陛下可曾想过,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如果姬盈反问芳卿有什么误会,至少能说明他还需要一些慰藉,可他现在只是一昧地宣泄怨恨而已。
“误会?没有误会。”他平静而阴郁地说道:“曾经我问过皇考,但她狠厉地训斥了我,说‘大燕的皇帝没有父君’。既然她立了我当储君,将来也会把皇位传给我,我就不应该再觊觎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