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我不敢忤逆她,不敢再问,不敢问为什么和怡可以认那个男人,而我不能。
“将来到了地底下,我一定要问问她:她这么做,是不是只是为了让和怡等到今天这个机会?
“现在好了,和怡终于得到了父族的全部力量,让她足以扳倒我。而他们那群人和那个男人一样——他们只认和怡一个人,全然罔顾我的身体里也流着一半夏家的血!”
说到此处,姬盈静坐许久的身躯终于有了一点动静。似乎是衣料与华服上的金线跟着颤巍巍的动作,发出了窸窣的声音。
他投在绣座屏风上的影子像一头孤军奋斗已久的子兽,压抑着无能的愤怒。
芳卿的眼皮一跳,从容地说:“陛下的喉咙有些哑了,臣去想办法弄些水来。”
她说着便退了出去,皇帝也没有制止。
来到大殿外面,金灿的日光照下一地璀璨,白日的耀眼与内殿的暗色截然不同。
“陛下此言当真?”
“你觉得我在说笑?的确有些好笑。”皇帝的语气无谓到不像在预测自己的命运,“和怡不会让我当太上皇。让我猜猜,大概封个王爵也就到头了吧,她总要给母皇一个交代。”
他说着抬起眼来,上半张脸落进了通过雕窗斜照进来的柔光,漂亮的琥珀色眼眸宛如池底盈盈透明,像他的名字,姬盈。但那双眼睛又似一潭死水,再无生机。
姬盈说:“我以为,全天下人都不会奇怪我会把皇位让给和怡。毕竟自我们幼时起,她就是唯一受宠的公主,也是皇考眼中唯一的明珠。她应有尽有,只剩下这个皇位没有。”
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我让出去的东西多了,皇位只是最后一样。”
芳卿半垂着目光,说着充满讽刺的话:“陛下爱民如子,若能避免同室操戈,山河动荡,全天下人都会感念您的宽宏与仁爱,没有让他们陷于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