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落泪是什么时候,他认真回想,终究想不起来。
人这一辈子,再铮铮铁骨的男儿郎也哭过几次。
七八岁的年龄,点着小炮竹炸路边的牛粪,炸路人一身,当时笑得开心,过后被长辈揍得也当真是伤心。
再往前推,刚出生肉胳膊肉腿的小臭娃,开心也哭,伤心也哭。
卓旸想不起小时候的事,但确信自个儿那时是庄子里最顽皮的小孩,肯定挨了不少顿毒打。哭着说下次再也不敢,然而真到下次,又呲着大牙去炸牛粪,不长记性。
那时候的泪,与今下的泪是两种泪。
长成勇猛一条,偏偏对情爱之事不开窍。庄里有未婚的小娘子羞答答地送他花,他不屑收,躲得八百里远。
而今要是浮云卿能送他花,就算气恼地拿花砸他,他也会像年少时呲着大牙,把生花簪到鬓边,日日夜夜向旁人烜耀。
“曾经沧海难为水。”
他揪起放在身侧的狗尾巴草,编着吃草的白兔,吃鱼的小猫,啃骨头的小狗。
他不如敬亭颐样样精通,他只会编狗尾巴草。
他跟这狗尾巴草处境一样,随处可见。没人会喜欢平庸的狗尾巴草。
编得又快又生动,渐渐身侧出现了数只白兔与猫狗。
原想把这些都装到篮子里,明日一起送给浮云卿。然而今晚他办了件自我感动得落泪的丢人事,送出去作甚,再增一件丢人事么。
卓旸无比庆幸,这一晚他捱住了想送礼的心。因着翌日清早,敬亭颐带来的礼,把他的狗尾巴草衬得无比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