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亮的语文办公室被一个个小隔板分成了不同的办公区,容砚在林颖斜对角看到了一个熟悉身影——郭雅,宋清瑶最好的朋友。
她是来抱作业的,容砚听到对面的女老师说了句:“小雅,你同桌成绩最近可是又退步了,这孩子怎么回事?早恋了吗?”
郭雅笑笑:“老师,我同桌打算出国了,最近一直在准备目标学校的面试。”
出国?!
容砚猛然抬眼,瞳眸染了惊诧。
郭雅抱着一大摞作业要走,容砚突然起身,林颖被吓了一大跳。
“容……?”
“您要说的我都知道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
他步履匆忙地追出去,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宋清瑶她真的要出国了吗?
刚出办公室就看见宋清瑶远远地跑过来,在郭雅面前停下。
她帮忙抱了一大沓作业。
这一刻,像是被抽走了浑身力气,容砚又突然没有了上前的勇气,他有什么资格管她是不是要出国。
从学校离开,容砚一个人把自己锁在家,窗外的阳光照进屋里,空气中扬起细小尘埃,从烈日炎炎到夕阳迟暮,他拎着一瓶酒,醉到昏天黑地。
她出国的消息像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容砚放弃了挣扎。
他被学校强制退了学,办退学手续那天是个云销雨霁的好天气。
“哎呦!”
刚走到楼梯口的容砚迎面扑来一股力,女孩的额头撞到了他的胸口。
宋清瑶上楼不小心踩滑了一个台阶,本以为会摔个狗啃泥,没想到对面正巧走来一个人。
她的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胳膊,她抬眸的同时,容砚恰好低头,四目相对,不知名的情愫在空中流转。
宋清瑶眨巴着清凌凌的杏眼,眼前这个男生长得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瑶瑶。”
一名女生从后面赶上来,及时拉开了宋清瑶。
容砚低眸看着空落落的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宋清瑶被女生拉到一边,“瑶瑶,他就是我跟你说的杀了自己亲爸的人,小心一点。”
她的声音很小,但容砚还是听到了。
那一刻,前所未有的难堪和窘迫淹没了他。
宋清瑶一直都不相信学校论坛上那些胡言乱语,shā • rén这种帽子哪能无凭无据就往人头上扣。
她扯了扯女生,示意她别胡说,又转身跟容砚好生道了个歉。
她刚才不小心撞了他。
容砚喉结轻滚,声音都是沙的,“没事。”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讲话。
拍毕业照那天,容砚被林颖叫回学校拍照,顺便拿毕业证。
那是容砚最后一次见宋清瑶。
她们班的班服是民国风的学生装,斜襟立领蓝上衣搭过膝黑裙,她把头发扎成了麻花辫,美得像是那个时代走出来的人。
他偷tōu • pāi了一张她迎光笑的照片。
此后很多年,容砚没再听过宋清瑶的消息。
重逢是在一个猝不及防的下午。
彼时的容砚正在整理货架上的电脑零件,耳畔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她问:“请问这里能修数位板吗?”
那一瞬,容砚心生恍惚,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他又回到了十七岁那个下雨的傍晚,她蹦蹦跳跳地撞进他的视野里,雨声和脚步声和成了独一无二的乐曲。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宋清瑶又问了一遍,“请问……这里能修数位板吗?”
她把手里的东西往前递了几分。
容砚后知后觉地回神,觑向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数位板屏幕。
“你……”容砚轻拉喉结,刚要说些什么,却听她手机铃声响起。
宋清瑶略显歉疚地朝他笑笑,“不好意思。”
容砚抿着唇,面色随着她朝电话那头一句接着一句地讨好请求而冷到了极致。
宋清瑶的房租到期了,可她接的画稿的稿费还没拿到。
电话“啪”地一声被挂断,听得出来房东是真的很不耐烦了。
宋清瑶抿抿唇,收了手机。
“不好意思。”宋清瑶再度望向柜台处的人,“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容砚垂下眼,“你这个可能要换一个屏幕了。”
“那……”宋清瑶小心翼翼地问:“贵吗?”
“你可以给我一个能接受的心理价位。”
宋清瑶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头,弱声商量道:“一百……可以吗?”
“可以。”容砚说:“就是可能明天才能修好。”
“明天就明天。”宋清瑶笑了,“老板你可真是个好人。”
好人吗?
容砚抬眸看她,喉结上下滑动,他说:“加个联系方式吧,我好通知你过来拿东西。”
宋清瑶欣然应允。
她离开后,容砚怔怔地盯着手机微信通讯录那一栏。
直到这一刻,容砚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喜欢都会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变淡,至少……在他看向她的那一刹那,容砚不得不承认,他的心跳乱了。
容砚特意在朋友圈发布招租信息,房租比市场价低一些,却并不离谱,宋清瑶果然联系了他。
没多久,她搬进了他的公寓。
同住一个屋檐下,容砚发现,她常把自己锁在房间,一画就是一整天,偶尔出来泡碗泡面,他们很少说话。
他开始用做多了菜的借口照顾她的三餐。
宋清瑶起初很警惕,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接触越来越多,她也渐渐放下了戒心。
他依旧会用做多了菜的借口叫她吃饭,而她也偶尔会和他分享留学时候的逸闻趣事。
两人相处简单而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