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未刻意渲染那段绝望的残响,当曲调重归强势时,过去种种像是一场梦被惊醒。
是梦,就总会过去。
然而,伴着热血的并非是希望,而是更残酷的杀掠。
本就穷困的东海之境,亦生海盗之患。
可是,没有人服输,
没有了士兵,全民皆兵,没有摒弃,铲锹棍石皆可御敌。
那股融于奏曲中令人血脉贲张的情绪,与开篇时雄狮镇海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是从绝境中滋生出的杀气,是所有人自骨血中迸发的求生欲。
彼时,东海国尚无那样强大的兵力。
但画中与海上魑魅对阵的百姓,并不输开篇之景。
安王妃看着转动的画卷,心中震动——她看到高高的城楼之上,有一道纤瘦的身影。
画卷里的厮杀还在继续,有人凝重蹙眉,有人攥拳抿唇。
诺大的殿堂上,无一人露嬉笑之态。
天盛帝只在最初时看了琼珠片刻,之后,他的目光都落在画上。
有人生疑:“怪了,从前的东海郡国这般穷困潦倒,民不聊生,何以会招惹海盗?”
须知这盗贼踩点,都冲着最富裕的地方,没必要在穷困之地烧杀抢掠。
“浮骨岛。”
这次开口的,是萧武。
不止是疑惑的人,连安王妃都诧异的望向自己的小儿子。
萧武谁也没看,只是含笑看着殿中奏曲的少女。
“数十年前,东海有我国境内最远的流放地,名曰浮骨岛。”
“东海边境一直受隔海小国骚扰,令本就穷困的地方越发民不聊生。”
“浮骨岛上关押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犯人,敌人为扰大缙,便会想办法将这些犯人捞出来,任由他们在东海上壮大,成为大缙的一股敌患。”
“后东海王携亲兵入境,重整东海境,取缔浮骨岛,镇压海上匪盗,方得安稳。”
所以,滋生海盗并不纯粹为劫财而来,也为捣乱生事。
得萧武解惑,一些人脸上露出释然之色。
但也有故意找茬的人——“萧大人何时对东海国的事这般了若指掌?”
萧武不似从前那般一点就着,他目光一直不离琼珠,淡声道:“将搬弄是非疑心生暗鬼的功夫拿来多读两本书,也不至于无知到这个地步。”
“你……”那人似要发作,又被身边人劝住,这才歇声。
萧武全然没有被影响,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安王妃看了他一阵,眼中透出几分无奈且欣慰的笑意。
内忧外患的东海境,抗敌重生的过程并不顺利。
革新造船术,研究海上御敌兼捕捞海食。
开荒垦田,引水灌溉,调配境内所有能用的粮食与药资。
所有过程,是不断失败,受伤丧命,不断改进,再次尝试。
琴画双绝的李子肃,将画技发挥到了极致。
细致时,画中人面上几条皱纹勾勒出的愁色便可令人揪心。
粗犷时,寥寥几笔勾勒出的身影,一个一个疲累坐地歇息的情景。
虽不曾细描一张人脸,也能透出满卷无奈与辛酸。
而与之匹配的曲乐,虽缓但沉。
褪去了那层哀婉的音色,这一段,似用琵琶细细讲来的一个故事。
沉重,却满含希望。
懂行的人都看得出来,琼珠这一曲,篇章诸多,皆迎着画卷意境而来。
或疾或缓的弹挑遮分,是或轻或重的摇扫拂轮,再配吟揉推打润色,将这一曲奏的跌宕起伏,喜忧哀痛各占一绝。
她是东海王府唯一的嫡女,在东海边长大,由她奏出的这一曲,无人质疑其情。
曲中渗出的深重情绪,让人甚至不那么留意她的指法技艺。
随着画卷的走动,在眼耳的盛宴中全情投入。
乐篇至此,再无下抑趋势,而是在几段扫轮中令情绪再上一层楼!
“这是……”席间有人发出惊叹之声。
座上,天盛帝眸色猛沉,竟不由自龙椅中起身。
帝王起身,何人敢坐?一时间,所有人都随之起身。
画卷转到了东海国最厉害的三场战役。
这三场战役后,东海郡国内的水师被认作沿海一带最厉害的铜墙铁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