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顾休承双目紧阖,眼皮却忍不住的抖动。初念看着他,无奈地说:“你搞什么呢?”
顾休承却只捂着胸口,装昏迷,不说话。
眉头紧蹙。
热水很快就来了。初念拧了一块巾帕,帮他拭干额头的汗珠,对春妮道:“告诉钱夫人,今日府中有事,我不能去赴约了。”
春妮连忙应下,出去了。
被轻轻带上的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顾休承缓缓睁开了眼,便看见初念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你这是闹哪一出?”初念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心思如何。
“没闹,刚刚那会儿,胸口真的好痛,我怕是,旧疾复发了吧?”顾休承眼神闪躲,声音越来越低。
初念从多宝阁的架子上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颗白色的小药丸,道:“装病丸?师父给你的?你认为他做出来的东西,我会分辨不出来吗?”
顾休承垂下了眼,低声道:“我只是想让你在家中陪陪我罢了。”
初念好气又好笑:“我日日都陪着你,不过出去赴个宴会。师父怎会给你这些,他也陪你胡闹?”
好在那装病丸对身体有益无害,否则她真的要生气了。
顾休承低声说了句什么,初念没听清,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顾休承忽然伸手将她揽在怀中,低声道:“不能日日都陪着我了,三日后我便要随大军出征,去南越平叛,不知多久才能回京。”
初念听了,心中一震。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原本,还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可他竟然要出征了?
“我也随你去。”初念回过身来,立刻道。
顾休承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叹道:“我何尝不想与你朝夕相处?但南越一带局势混乱,且常年有瘴气弥漫,着实不是一个好去处。我信你有自保的能力,但总不比待在京城叫我安心,好娇娇,听我的,不要逞强,好好的在京城等我回来,好吗?”
初念看着他的眼睛,许久,才在他认真的凝视中,缓缓点了点头。
顾休承的眼中沁出一丝笑意,如释重负般的,亲在她的唇瓣,然后呢喃了一句什么。
初念没有推开他接下来的动作,却只是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顾休承便僵住了。
他犹豫的手指,轻轻抚上了初念的肚皮。
“你说的,是真的?”
初念点了点头,道:“没有完全的把握,十之bā • jiǔ的可能。”
顾休承恍然地看着她,道:“难怪,这几天你总避着我,原来不是厌弃了我,只是为了保护,他/她?”
初念疑惑地看着他:“我为什么会厌弃你?”
顾休承默默凝视着眼前之人。
初念,是给了他新生的人。他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梦中的自己依旧被病魔缠身,一日病发之后就从此陷入长眠,再也没有睁开过双眼。但醒来之后,看见身畔睡着的女子,回想这几年来两人所经历的一切,心中便涌动着满满的热意。
是了,是他想差了。
他不该将自己当成她的一个寻常病患来看待。他们两个是两厢情悦,更何况,她的体内,如今孕育了他的骨血,从此以后,就再也分不清彼此了。
三日后,顾休承率领大军前往南越平叛,初念将他送到京城十里亭外。
又七个月后,南越各部叛乱被彻底平定,新任南越首领随着蜀国公一起回京,接受皇帝册封。
顾休承进城后,匆匆见过了皇帝皇后,便赶往蜀国公府。
初念挺着一个偌大的肚子在门口迎接,顾休承看着都心惊胆战。她原本就瘦,这下看着似乎更清减了,顾休承怀疑她是否真的能自己走动。
初念笑道:“我一切都好,孩子也很好,公爷不必担心。”
顾休承如何不担心,干脆将妻子打横抱起,径直回到了主院。仆从们惊叹的目光,一路草木葳蕤、欣欣向荣,他都视而不见,满心只有妻儿的安危。
初念被他抱着,眼中也只有久违的夫婿。
他的脸上有了些风霜,但神情更为坚毅、锐利,眉宇间凌厉了不少,身上多了许多杀伐气息。
这样的顾休承,令初念熟悉又陌生。
顾休承将她轻轻放在榻上,如同易碎的珍宝般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