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全都跟我没关系。”她静静坐在那里望着他,像只诡异又漂亮的娃娃,无神眼底幽深得瘆人,“是你们全都应该去死。”
“我为什么应该死?”顾衍满腔恨意被她一句话瞬间燃爆,猛地将她拖过来跌跪至他腿间,掐着她的脖子咬牙切齿挤出声音,“我最该死的事情是遇见你!我最该死的事情是心甘情愿被你利用还要被你逼得跳下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她轻笑了一声,呼吸逐渐不畅,话却讲得清晰绝情:“你以为我想利用你?没有你我也一样能杀了他。”
男人恨得几乎红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明笑意,手上愈发没有控制地加重力道:“你杀他?你怎么杀?在床上杀了他?在他身底下杀了他?在他上你的时候杀了他?啊?”
眼前死气沉沉的人终于被这不堪的露骨话语刺激得有了点正常人的反应,她苍白脸颊逐渐泛红,分不清是因为无法呼吸还是因为他这番话,单薄身体以不太自然的频率细微抖着:“你闭嘴。”
“怎么,不爱听?”顾衍怕自己真的会失控掐死她,松开她的脖子提着她狼狈跌进自己怀里,嘴上继续狠狠讽刺道,“还是说他不行,根本就不值得你怀——嘶——”
身前的人抓过他的手腕狠狠咬了下来。
这一口她大概用尽了全力,饶是暴怒中的他也疼得吸了口气,抬起手下意识想暴力掰开她的下巴,可最终他的手臂停在空中,转而轻轻落到了她的背上。
与她越来越弱的颤抖力道无关,与她眼里落下的潮湿也无关。那一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脏的千疮百孔里空洞响过风声,他突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折磨谁,他觉得他比她更需要疼痛来清醒。
两个人在那刻宣泄后的短暂沉寂中各自平静下来。
裴旖伏在他怀里渐渐止住了肩膀的起伏,再坐起来时眼皮微微红肿,但眼里却已经恢复到了平常那副无懈可击的状态:“你现在想怎么样?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
面前的人沉着眉目没有作声,她便替他安排决定:“我离开后两个小时后报警,这里的痕迹你先处理,我身上的伤符合挣脱逃跑的情况,你出去之后——”
“够了你他妈别说了!!”她倏然而至的理性惹得刚刚平息下来的男人再次震怒,他宁可被她再咬上百口鲜血淋漓,也好过这一瞬又见她套上面具。他一把将她推开站起来,咆哮声震得耳道发麻:“我他妈真想把你这张皮撕下来看看你的真实面目是不是也这么从容冷静!!”
裴旖跌坐到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脸色惨白憔悴,声音虚弱却平静:“我只是在想对你和我都好的对策。”
“什么好对策?都活下去是吗?!”顾衍猛地一脚踹翻椅子,额角青筋暴起,滔天怒气无法遏制,“不管是像老鼠一样东躲xī • zàng永远暗无天日还是像野狗一样担惊受怕如履薄冰你觉得只要活着就是好是吧?你觉得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都比痛快去死好是吧?!”
她却只是静静回答,仿佛在讨论哲学:“是。我觉得活着好,我不想死。”
“我他妈觉得不好!!你以为我把你抓到这里还想过活吗?!”顾衍瞪着眼睛薅住她的头发,喘出来的粗气近在咫尺逼迫在她脸上,面上的疤痕扭曲得狰狞可怖,“裴旖,我问你,这六年你有一天好过吗?你是不是经常做噩梦惊醒?是不是觉得秘密隐藏得很辛苦?是不是一瞬也不敢松懈摘下来面具?是不是再多压抑情绪也无处发泄快要崩溃?你这么活着不累吗啊?你他妈不觉得累吗?!”
暴怒的声音在房间内久久回响。
地上的人一脸死气地安静听着,许久之后,慢慢眨了下眼睛:“是,我也觉得好累。”
她垂着眸,声音很低,却逐字逐句都格外清晰:“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活着。明明我活着的时候,痛苦更长啊。”
发泄过怒火的男人缓缓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她却维持着那个仰着脸的姿势没有动,视线在空中虚无涣散,狭长眼里一片平静荒芜:“我现在活下去是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是不会被抓去坐牢,我也可以隐姓埋名小心翼翼生活,但是,我跟他,不会再继续了。”
她轻声呢喃着,仿佛独白。她的周身是孤寂黑暗,只有她头顶上的点点光源,映亮她同样寂寥的一张脸:
“我人生里最好的六年时间,对他而言是最浪费的六年时间。如果他当初遇见的是对的人,他早就应该结婚、生子、美满幸福。他不需要抛弃自己的生活来万州,也不会在今天被指控成shā • rén犯。他原本应该有很好的前途和人生,因为我,现在全部都没有了。”
顾衍长久望着她,眼底的不甘流动在悲戚与嘲讽之间。很久寂静之后,他哑声问:“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