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烨简直要疯:“白煊,你能不能——”
一股寒气从肩头直灌脊椎,十烨全身汗毛唰一下立了起来,肩头上的手湿漉漉的,皮肤惨白指甲泛青,指甲缝隙里藏了黑泥,这不是白煊的手——白煊的手修长且骨节分明,皮肤虽白但色如白玉——十烨恍惚了一瞬,下一秒不由有些好笑——这白煊怕不是白无常而是乌鸦神吧,真是乌鸦嘴。
“这位公子,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啊?”身后传来幽幽的男声,语调很是拿腔作势。
居然还是只会吟诗的鬼,十烨十分欣慰,起码比白煊强。
十烨肩膀微抖震开鬼手,侧步闪身,飘飘立在了鬼的面前。那鬼是个身着长衫的男子,看年级大约而立年龄,眉目清秀,未束发,长发湿漉漉披在身上滴滴答流水,肩膀上堆着两大束水草叶子,被风一吹还飘飘荡荡的,颇有几分飞花落叶的风雅。
大约是没料到十烨能挣脱他的掌控被吓到了,他保持着张开手掌的姿势,表情有些呆。
“贫道稽首了。”十烨施礼,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
河还是那条河,树也还是那些树,风吹河水,涟漪阵阵,甚至连水中的腥气都与之前丝毫不差,唯独不见了白煊。十烨眯眼,又看到了些许奇怪之处,柳枝随风飘动打在空中,激起一圈圈微弱的涟漪,仿佛四周多了一层薄如蝉翼的水幕。
是“鬼打墙”。想不到眼前这只鬼看起来平平无奇,居然能造出屏蔽白煊的鬼打墙,着实令十烨刮目相看。
“你能看到我吗?”男鬼问道。
十烨:“自然可以。”
鬼迅速整理了一下仪容——把头发又弄乱了几分,沉下脸,做出一个十分凶狠的表情,捏着嗓子问,“你不怕吗?”
“兄台的装扮虽然有些不羁,但还算……”十烨看着男鬼还在滴水的衣服,“干净。”
岂料这句话一出口,那鬼嘴角咧成了大大的西瓜瓣,大笑起来:“兄弟姐妹们,这是个胆大的!”
这一声喊可不得了,就听四面八方响起“噗叽噗叽噗叽”的声音,河里、树上、空中、草丛里、花根下冒出一朵又一朵的鬼火,乌泱泱挤过来随风一荡,变作了一大群鬼,他们有的身上滴着水,有的长发遮面,有的青面獠牙,有的拖着血淋淋的长舌头,十烨一眼望过去大约能认出溺鬼、赌鬼、吊死鬼等等,品类还挺齐全。
众鬼仿若众星捧月般围着十烨,绿荧荧的鬼火下,鬼面青绿,鬼目如血,鬼气森森,若是常人怕是早就吓得丢了魂魄,可十烨心里却在想:难怪这鬼打墙有如此威力,原来是众鬼群策群策力的结果。
“是个道士?”
“长得还不赖!”
“个儿挺高啊,小伙子挺精神的。”
“他看到我们完全不怕诶!”
“很好很好!”
众鬼看起来很高兴,围着十烨品头论足。十烨不敢打草惊蛇,小心召出聚奎盘探了探,剑光微颤,显示这群鬼中的确有怨晶的气息,但十分微弱,大约是从别处沾染来的。
看来还是要打探一番才行。
十烨收起七曜剑意,“不知诸位——”
“不知这位道长可有兴趣随我去河里溺死啊?”为首的书生溺鬼突然问道。
十烨:“咳?”
“去去去,做溺死鬼有什么好,每天都湿哒哒的,难受死了,”又一只鬼飘了过来,长舌头在地上拖出血痕,“还是做吊死鬼好,你看,我行头都准备好了。”
说着,他甩出舌头嗖嗖嗖缠住一根树干,唰唰唰绕了几圈,系成了一个环扣,高度大小正好适合十烨上吊。
“兄台可还满意?”吊死鬼问。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是期待,还有点小得意,搞得十烨有些不好推辞,想了半天憋出一句,“您这舌头看起来不错。”
溺鬼书生一看可不干了,抓起一把水草糊到吊死鬼的脸上大叫:“道长您可千万别被骗了,吊死鬼的舌头特别碍事儿,他们几个动不动就被舌头绊倒了,连追个替身都追不上,还是我们溺鬼好,天天泡在水里,皮肤又白又嫩,好看着呢!”
“拉倒吧,你们溺鬼脸上都长青苔了!”
“你咋不说你们溺鬼的舌头天天拖在地上不干净呢?”
“做吊死鬼好!”
“做溺鬼好!”
两拨鬼一言不合竟是撕打起来,还说的有理有据的,这边说吊死的上面风景好,那边说淹死的河水风味佳,偶尔还插进来两个赌鬼企图浑水摸鱼,却都被数量占据上风的溺鬼和吊死鬼团轰走了。
十烨站在中间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