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琅从马狱卒被抓那天起,就对他拿着的梅花弩发生强烈的兴趣。
她翻遍了许多的资料,万万没想到,这张梅花弩,当年正是发放到父亲靖安侯带领的那支军队里试用。
两百名弓箭好手,得到这把当时威力最强的梅花弩。
这张梅花弩,因为是试用,所以兵器监在这两百张弩上刻了编号,而这个编号,对应的是两百名弓箭手的编号。
也就是说,若是有人偷偷拿了别人的弩,那就一定会被人发现。
不过奇怪的是,马狱卒手上这把梅花弩的印记又和当初那两百张弩不一样。
若是不仔细观察,会以为那印记不过是监造时不小心留下的痕迹。
虽说兵器监的铸造师在武器上做记号,那都是随手一划,所以每把武器,每张弓上面记号的位置高度都是各不相同。
有了这些信息,才让阿琅知道,马狱卒这把梅花弩,根本不是他自己的。
他为了掩盖,把那印记磨掉了一些。
武器有新旧,做武器的材料每个批次都是不相同的。
阿琅笃定马狱卒的这把梅花弩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就是因为武器的材料。
批次不同,武器不同。但同批次的武器材料,那是大同小异的。
只要有经验的铸造师都能够分辨出来。
“这把梅花弩,你当时用的那样姿态娴熟,想必时常用来训练。”
“跟着你的时间不短了吧?”
阿琅忽然转移了话题,不去向马狱卒要之前那些问题的答案。
将话题转移到了这张弓弩上。
马狱卒眸光闪了闪,粗声粗气,“你既然知道还问什么。”
阿琅把梅花弩递给身后的甲一,
“本来,我也是以为,你只是帮韩明珠送点消息而已。”
“毕竟,想要活命,韩明珠就要另谋他路。去找南疆王也无可厚非。”
“不过……”
阿琅话锋一转,又来了个大喘气,停顿了下。
马狱卒死死地盯着阿琅,既期盼着她说出下一句,又害怕她说出自己心中的隐秘。
“想听吗?”阿琅慢条斯理的对他进行心里攻击,
“这张弓弩,当年是靖安侯府麾下的弓箭队所有,他死后,那支弓箭队并入到明老大人的麾下。”
“这些年,经历各种战役,所存不多。人不在了,武器却是在的。”
“唯独,少了一把……”
“那一把弓的主人五年前已经死了,和斥候一起去探消息时,不幸送命。”
“噗”的一声,马狱卒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有几滴溅到了阿琅的裙摆上。
被抓到那日,当时被阿琅踹了几脚,又痛打了一顿。
到了大牢里,哪里会有人帮他治?
这会约莫是被阿琅戳到了心底最痛处,哪里受得住?
一口血喷出之后,马狱卒整张脸惨白如纸。
“我招。”马狱卒死死盯着阿琅,眼里血红一片,
“是,当年我没死,被南疆的人抓住后,被他们说服了,潜回到京都做了一个看牢房的狱卒。”
“暗地里给南疆传递消息。”
阿琅笑了笑,“请个医者过来给他看伤。”
“我都已经招供了,你还想怎么样?那个南疆使臣是我杀的,我虽然给他们传消息,可当年,若不是他们用下三滥的招术对待我,我也不会背叛大周。”
“我是靖安侯教出来的,我哪里会不知道廉耻?”“
马狱卒挣扎嘶吼,脖子上青筋爆出来,满脸涨红。
阿琅原本是想要继续审问,将红线的身份也问出来。
但看到马狱卒这幅样子,今日是没法问下去了。
她不相信会如马狱卒说的这样简单。
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不过阿琅不想逼迫他过甚。
“你在大理寺做狱卒也已经三年了吧?你祖籍在哪里?”
阿琅垂眸问了句。
马狱卒回过神来,垂下眼帘,犹豫了片刻,“陈郡。”
陈郡?
“刚刚你还没回答我,你是怎么杀南疆使臣的?”
“那更夫你是怎么收买作证的?”
这下马狱卒倒也是承认得很痛快,
“杀个把南疆人有什么错,那些南疆人杀了咱们多少大周百姓?”
“他们凭什么在京都好吃好喝、呼奴唤婢,过太平富贵日子?”
“我们这和谐人流血流汗,伤胳臂断腿,过得是穷哈哈的,凭什么?”
阿琅不与他辩驳对错,“说说你是如何作案的。”
她只想知道这个。
马狱卒缓了一口气,想了想道,
“那天,韩家姑娘叫我去给南疆王送信,我去了,在鸿胪寺厢房外听到他们说要去打探郡主你的消息。”
“还说什么一定要想办法带走。”
“他们说了许久话,最后那个死了的南疆使臣就出来了,转了两圈,就往外走。”
“我把信给了南疆王后就跑了出来,跟着那使臣,他去了十四巷那边,兜兜转转了好几次,好像是在踩点。”
“一直到三更天都还不回去,我跟着他都累了。”
“到了第三天,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就杀了那个使臣。一刀毙命,叫都没来得及叫。“
“郡主,说起来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也不要可怜那南疆使臣,边关打起来,若是我们的小娘子落到那些南疆人的手里,也是个死。”
“贵人们要给我定罪就定好了,只望死在自己人手里,不要把我送到南疆王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