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沉默片刻,忽然一笑,有惆怅有嘲弄,也说不出是什么意味:“不瞒相爷,我颠沛半生,所求也不过就是一容身之地。”
“但虞相要知道,仅是这方容身之地叫我寻遍了南北也不堪得。”她语声淡淡,“不需什么荣华富贵,也不必养尊处优,粗茶淡饭、茅屋草庭皆无所谓,但可贵之处便在于,要有自由和尊严。”
随着这一个字一个字落地,连虞礼都是心头一震。
自由和尊严,这要求过分吗?
对于殷氏女来说,着实是难得的吧。
他盯着她,慢慢舒展了眉宇,他判断得出来,这话是真的。
想来不胜唏嘘,结合殷氏女这流离的命运轨迹,她这辈子最快乐最安心的所在大概只有白鹤山,可惜连这片净地都挡不住乱世的余波。
千叶说话总是擅长留白,看来是真诚地回答了别人的疑问,却又给出了大片的空间叫人去思索另外的问题,自己脑补出来的总是格外叫人坚定不移,在她发现这种话术的妙处后,总是不自觉地使用。
虞礼却敏锐地觉察到了某种微弱的示弱与吹捧之词,示弱的姿态自然是为了得到他放松警惕,至于吹捧——她寻遍南北都未得安歇,在他身边却得了梦寐以求之物,怎么不是一种吹捧——他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未生出不虞,但也没因而放松:“倒是个别致的要求。”
千叶慢慢道:“我敢应下对赌,如今又身在相爷府中,也不怕相爷卖了我,这便是我对相爷无二的信任,相爷难道没有信心做好这个庄?”
虞礼眉毛微挑,果真是聪明,一词一句都踩到人心坎上,说是激将又太过示弱,说是挑衅又太过温和。
他到最后也仅是微微叹息:“果然名不虚传。”
他笑道:“婚事待虞某收拾好战场再议,夫人放心,虞某既应下便绝无反悔之说,这些时日倒要劳烦夫人暂且等候。”
互相对视一眼,仍是滴水不漏。
千叶直到他离开,坐在屋中好一会儿,才轻笑出声了。
在午后这种时间段前来,倒这不能说是体贴,或者要说霸道自我也未尝不可,但这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所表现出来的风度,又挺叫人折服。
如此近的距离,面对面的交流,足够她去窥探对方的心性与思想,她只能说,虞相也是名不虚传。
这一个集合着智者谋臣的智慧眼界又有着当权者霸道肆意心性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对付,毕竟,肯讲道理的人都是好人,他的思维既然如此理性且明朗,顺着他的想法去摸就不是难事。
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她会与他相处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