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淼皱皱眉头,将那碗药捧起来。
她刚落到唇边,男人又说:“我叫你喝你就喝?”
温淼一顿。
他到底是让她喝还是不让她喝。
“公子,我……不想喝。”温淼明白他的意思了,她要不情不愿地喝,他可能才高兴。
她不能叫他看出来她的真实想法。
对方果然是想让她喝的,只是绕了个弯,他捏到她脸上:“不想喝也得喝。”
温淼捧着碗的手颤了下,她紧闭住眼,道:“是。”
女孩儿似很沉痛的模样,她将那碗药一口一口喝下,她表情痛苦,害怕,仿佛那不是避子汤,而是一碗会要了她性命的毒药。
顾郴很满意她这个反应,勾了唇角。
等女孩喝完,他用手巾给她擦擦嘴,道:“吃饭吧。”
顾郴舀了一勺温淼素来爱吃的水晶圆子到她碗里。
温淼现在嘴巴里全是苦涩涩的味,她低下头去,将那圆子大口咬了一半,圆子是夹心的,中间是香浓的糖酱,糖酱渗在她的口中,包住舌尖,才抵消掉那药味。
饭毕,顾郴问温淼还疼不疼。
温淼反应了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对他摇摇头。
她那地方的确好了许多,没有那种肿痛感了,许是中午这顿饭很和她胃口,暖膳养身。
温淼看看顾郴的脸色,几次想问问温府的状况他打听得怎么样了,又想也才过了两三日,若不是快马加鞭,他使唤的人或者寄出去的信可能还没到达长安,而且有了消息,他应该为会主动跟她说,她提早问,倒显得她在催促他,让他生烦。
饭后点心小二是送来了的,可那些点心都进了温淼的肚子里,顾郴看着她一块一块吃完,将她抱到了他大腿上,然后闲情逸致地亲她的小嘴,好像她的嘴,才是他想吃的饭后甜点。
昨晚被他亲得狠了,唇其实红艳艳的,今天他流连更久,除了亲唇,并没有做别的,快小半个时辰,他抱着她尽做这件虚废光阴的事了,结束时,温淼的唇都肿了。
不过也不知什么时候,她下唇片上那条被冻开的小口子已经愈合。
顾郴抱着她看起书,温淼发现他通常看的不是经书就是剑谱,都很无聊,她坐在他腿上,脑袋靠进他胸膛,渐渐小憩过去。
以前顾郴有事没事,尤其是冬日,时常会把他喂得肥肥胖胖软乎乎一坨的小白猫抱在怀里,温淼虽然比那小白猫重了不少,可是抱起来的感觉也不差。
看书乏了,顾郴也想去小憩一会儿,他抱起怀里的人朝床上走,门却突然被推开。
“二公子。”
毛窦和顾言洗一起走进来,跨进了门,那脊背挺直的少年像一下子被折弯了腰往下跌,他旁边的毛窦忙扶住他,毛窦脸上的惧意也一下子渗了出来,他红着眼睛求顾郴:“二公子,救救我家公子!”
姚南南预料到状况不对,跳进来快速将房门合上。
温淼被动静惊醒,她睁开眼迷惑地看过去,只见那跟顾郴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少年此时脸色惨白,嘴唇乌黑,眼窝深陷,样子看起来有些恐怖。
顾郴将她落了地上,声色寡淡地问:“怎么回事儿。”
毛窦说:“公子他中毒了!”
顾郴道:“中毒了去找大夫,来我这里做什么。”
“……”
虽然这个话很冷血,可是毛窦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顾言洗却说:“不能找大夫,扬州城里,不少黑风堂的探子,我这个毒是在栖安佛寺中的。”
顾郴对姚南南道:“去请大夫。”
顾言洗:“……”
这个二哥,从来不把别人的话放在眼里,也从不知道谨慎这两个字怎么写。
姚南南动作很快,半柱香不到的功夫手里就提了个瘦矮的老头回来,他如此“请”人的方式让温淼咂舌。
姚南南将老大夫丢到顾言洗的床边,对他道:“解毒。”
老大夫擦擦额头上吓出来的冷汗,努力镇定住,从医者角度出发,眼下的确救人要紧,为此他甚至可以原谅适才姚南南对他的不敬之举,老大夫瞧瞧顾言洗的脸,将手指按至顾言洗的手腕处把脉。
过了许久,却不见他有下一步动作,顾言洗的唇又黑了些,眼见着就要有血从他眼里滴出来,他情绪变得很不稳定。
“鬼,有鬼!”顾言洗忽手臂用力在眼前挥,老大夫沉着脸后退两步,他重重叹了口气。
毛窦急得不行,抓住老大夫的肩膀:“他怎么样了,你快治好他啊!”
老大夫道:“小郎节哀,你家公子他……他中毒已深,老夫无力回天啊。”
毛窦红着眼吼他:“无能的蠢货!”
老大夫忍无可忍:“那几位请有能耐的吧,老夫就是没有这个能耐,实话告诉你们,他中的是昙花取月,这个毒必须在中毒后半个时辰内服用解药,不然活菩萨来了也救不了!”
昙花取月?
温淼瞪大眼睛。
“你给我把解药制出来!”毛窦揪住老大夫的衣领。
老大夫说:“制不了,我没有解药的方子啊。”
毛窦下颚开始抖。
想到床上那人马上就要死了,老大夫看着毛窦这么悲痛的样子,也跟他生气不起来了,老大夫道:“去买棺材吧。”
毛窦扑到顾言洗的床边,泪糊了一脸。
顾郴对姚南南使了个眼神,姚南南会意,将老大夫送出去,他给了老大夫一袋东西,拍拍他的肩膀道:“记得,今日你没来过这。”
老大夫以为那袋子里是银子,他不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并不是什么难事,没医好人心中本就有愧,不想收姚南南的银子,可是姚南南根本没有给他推回银子的机会,他被姚南南提回了药斋,姚南南风一样地跳出窗户走了。
老大夫摇了摇头,忽发现那袋子有血迹,他愣了下,探究般将袋子解开,竟见里面除了两个金元宝之外,还有一对人的眼珠。
*
顾郴看着床上已经失了神志的少年,神色平淡,见他的确快要撑不过去了,男人转了转手里的玉球,对姚南南道:“去买副棺材来。”
听见这话,毛窦心如死灰,头埋进臂中泣不成声,在他快要哭晕过去时,温淼走到顾郴的身旁,仰起小脸,软软地说:“公子,我可以救他。”
压抑的空气仿佛挤进了一丝吊兰香。
顾郴低眸看她,勾起唇:“哦?”
救人要紧,温淼也不多解释什么,她提着裙摆爬上拔步床的踏步,对毛窦到:“你快起来,把位置让给我。”
她微胖的小脸嫩生生,黑眸天真单纯,总之是张怎么瞧都让人信服不了的小脸,若不是她正受顾郴的宠爱,毛窦差点给她脸色看,最后什么话毛窦都没说,只当没听见温淼说了什么,头埋回手臂里继续沉浸在自己悲恸的情绪中。
姚南南见状,上前抓住毛窦的后领,将他从床边拎开。
毛窦:“……”
温淼不敢直接使唤姚南南,便是对顾郴道:“公子,我需要几根银针,还有蜘蛛网。”
“蜘蛛网?”男人脸上的笑意未去。
温淼点点头,“嗯。”
顾郴朝姚南南看去,姚南南立马去弄温淼想要的东西了。
银针这样东西不难,他们这一行出门带了好几根,为了验毒用的,而那蜘蛛网——
姚南南爬了几个墙根竟是没找着,忽地想打爆这店家的狗头,没事把客栈打扫得这么干净做什么,最后他只能转战客栈后院的茅厕。
顾郴来到温淼的身后,低沉的声从女孩的头顶盖下去:“你要怎么救他?”
温淼道:“我会用银针在他右臂上找穴位摆一个阵,然后用蜘蛛网将他体内的毒素吸出来。”
顾郴被她说得都起了兴趣。
毛窦别过眼,不想看两人。
温淼跪下去,想把顾言洗的袖子撸上去,却突然听见男人的声一下子冷了:“做什么。”
温淼被这声音吓住,回头对顾郴道:“我得在他手臂上找穴位。”不撸袖子怎么找穴位啊。
顾郴不说话了,但是脸色不太好看了,温淼心思都在怎么救人上,没注意到顾郴的情绪,白白的小手伸过去,将顾言洗的袖子撸了起来。
之后盯着顾言洗的手臂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顾郴转着手里的玉球,盯着她的小脑袋瓜。
姚南南终于把蜘蛛网找来,他去找之前忘了问温淼要多少,所以搜刮完茅厕的,怕不够,又去掳了柴房的。
灰白灰白的一大团,上面还缠了些虫蚁的断手断脚,温淼见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顿时后悔站出来说自己可以救人。
毛窦更是眼皮打抖:“二公子——”
被姚南南眼睛一瞪,他满腔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脸憋得通红。
嘴上说得溜溜,可真正实施起来,温淼发现艰难无比。
那穴位她是找着了,可是手里的银针怎么也扎不下去,她试了好几次,都过不了心里那个坎。
顾郴看她比划半天也没做出什么名堂来,敲敲她脑袋:“怎么了?”
温淼皱住脸:“我下不去手。”
“……”
毛窦终于憋不住:“哎哟小水姑娘,谢谢您好意了,您、您就不要再折腾我家公子了,我家公子时间不多了,小的想陪陪他。”少年蒙住脸抹泪。
顾郴突然说:“南南,去找块馒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