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阮蹙着眉想呀想,还是没寻思出一个完美的理由,可以解释自己为何要从西海郡诈死离开,她无辜的低着头,瞧着自己的靴子。贝齿轻轻咬着唇,长睫颤呀颤的,颤得祁恽心烦意乱。
忽然灵光一闪,她站起身,慢腾腾的走到祁恽身前,莹莹小脸上俱是委屈,“王爷您一走,香兰就上门来污蔑妾身,妾的脸面都因此丢光了,这才……”
“才走的嘛。”
祁恽的手指动了动,喉结滑动一下,垂眸深凝着面前正告状甩锅的小姑娘,假死出府,这种瞒天过海胆大包天的事情,怎么在她嘴里就成了负气出走?
或许这便是恃宠生娇。
祁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谢阮的头发,平淡的声音里暗藏汹涌,“香兰污蔑你什么了?”
那一刹祁恽有些抑制不住想要抱一抱谢阮,可他竭力忍住了,他既庆幸那夜为了赎鹿景阳去了风宜楼,也恨自己舒服没有早日瞧出她真正的身份。
谢阮踌躇了一会,半真半假的坦白道,“香兰污蔑我与人私会,妾才没有呢,妾只是去见了朋友,就是告诉妾香囊方子的那位,她是女儿身,只是平日里爱着男装罢了。”
她的眼眸泛着好看的波光,澄澈又明亮,祁恽明知道她在撒谎,却怎么都挪不开目光,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她细腻的肌肤,传来惊人的丝滑的触感,祁恽喉头一哽,沉声道,“嗯。”而后抬起眼睛,定定然的问,“你叫什么?”
啊?谢阮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旋即微微一笑,“妾姓陆,叠名微微,陆微微。”
二人四目对望着,谢阮心如悬剑,藏在袖中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了。
那一刻,祁恽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由白变黑,然后收回手,阖目,深吸一口气后转身外舱房外走去。
“王爷——”谢阮急急跟了两步,声音低低的极是惹人怜,“青荷和妾的那位朋友没事儿吧。”
祁恽顿住脚步,眼神凌厉的凝视着眼前的山水不断往后倒,不知何时,船已经离开渡口,继续航行了。
“无事。”祁恽道。
谢阮跟了出来,看着远处的山,近处的水,“我们这是去哪儿呀?”
祁恽的心猛的颤了颤,呼吸变得绵长,他侧过头看着谢阮,简洁又清晰的说,“京城。”
京城?谢阮的脸色蓦然变白了,从离开那日起,她就再也没想过会回去,京城故交遍地,眼线密布,她稍不慎,就会被人所察觉。谢阮背靠着房门,眉头蹙起,一派惊骇。
祁恽霎时间五味杂陈,他不想继续陪着演戏了,谢阮这幅样子,他既心疼又愤怒。“谢阮。”他把人揽住禁锢在怀中,斩钉截铁般的道,“你是谢阮。”
“王爷……您说什么呢。”谢阮挣扎起来,心里纷乱如麻,她想到了父亲,母亲,还有阿姊和兄弟,她不是谢阮,她不能认。
祁恽把人搂的更紧了,好像要把谢阮揉进自己的身体中,他安抚般的摸了摸她的背,“乖,你听话,别人不会知道。”
他的人,他失而复得的小姑娘,他一定会护好,绝不允许第二次,有人将她抢走。
谢阮的脸白的厉害,她浑身都在颤抖,蜷在祁恽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簌簌下落,哭花了她的脸。
祁恽眉头紧锁,感觉胸前一片湿漉漉的凉意,他的衣裳都被谢阮的泪给打湿透了。
“王爷。”她红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祁恽,“把我带回了京城,您要如何呢?”
是依旧拘着她把她当做外室养,还是会大方慈悲放她自由呢?
他们的船飞快的往前行驶着,湿润的江风铺面吹来,随着日落西山,竟渐渐有了几分凉意。祁恽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他自然不会叫谢阮无名无分的跟着他,就算是以商户女陆微微的身份,他也要光明正大的迎她入王府,只不过此事复杂,操作起来不易,在没有十分的把握之前,他不想轻易许诺。
谢阮哭了一场,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祁恽将人拦腰抱起,重新走入舱房中,他弯腰掀开了锦被,把谢阮放在软床上,帮她盖上了被子。谢阮的泪儿止住了,却还是一抽一噎的打着哭嗝,怎么都停不下来,一双原本水汪汪的眼眸,此刻也肿成了一对核桃眼。
她不禁有些后悔,哭又有什么用,眼前这只打老虎可是铁石心肠,软硬都不吃,倒被人瞧了笑话。谢阮抽抽噎噎的,干脆破罐子破摔,把哭花了的脸往锦被中一埋,假装要睡了。
要杀要剐,全由了他去吧,好在他方才大方慈悲的说,不会叫别人知道,那么谢氏一族也不会受牵连,祁恽纵有千般不好,但他是个重诺的人,谢阮信任他不会言而无信。
天色一点点暗沉,房内没有点灯,逐渐变得光影灰暗。祁恽轻叹了口气,紧接着,谢阮听到了他脚步声渐渐远离,紧绷了半晌的心,终于稍稍有了喘息之机。
等等……谢阮刚舒一口气,便听见门口面架旁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她悄悄把遮在脸上的锦被往下扯了半寸,核桃眼衬得她眼神怪无辜的,祁恽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最后都化作了无奈。
“……”谢阮原本只想偷看祁恽走了不曾,不料被当场抓包,他不仅没有走,在拿了块棉帕后,又回到了软床边。
谢阮故技重施,还想往被子里躲,祁恽就握住了她的手腕,目光沉沉的落在她的脸上,绷紧唇帮她擦洗哭的一塌糊涂的脸,然后是手指,平日里从不伺候人的主儿,现在却细致的像做惯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