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认为是先有了一个巨大房屋中的许多房间,然后才会挂上号码,供人去查找,确实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优西比乌斯解释道,“但根据你们关于空间制作的说法,我的推测是,一个人制造空间,并不是进入一个已有的房间,而是自己划出了一片空间,作为自己的房间。”
“这样,房间的产生就不是杂乱无章的,而是根据建造的时间有着先后顺序。”他又用手指沾着酒水涂画着,“假想有这样一幅地图,它描绘的是一片麦田,而一个人在对麦田里种子的发芽做着标记:每当有一颗种子发芽,一株麦苗生长出来,那个人就在地图上点一个记号,即一个数字或别的什么东西,那么,每一株禾苗都对应了一个标记,要找到指定的禾苗,只要去那个固定的点就可以了。”
“你这似乎是说,有一位神明在时时刻刻地注视着我们。”亚里士多德马上提出了疑难,“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种情况,那么掌握这种能力的存在无疑已经等同于神明了,而我们看到的情况是,对方虽然很强大,但也没有到这种地步。”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性。”优西比乌斯接着说道,“假使有一位客人将自己的房间位置告诉了对方,而这个位置又是对方唯一知道的房间,那么,对方就根本不需要思考其他房间的问题,直接去这个位置就好了。这样,他并不需要知道所有的房间号码,只需要知道一个特定位置就可以了。”
“然而,这个特定位置是如何被标记,或者说如何被描述的呢?”亚里士多德问道,“如果不是事先对这个空间整体已经烂熟于心,又怎么根据一个标记找到对方呢?”
“试想一下,一幅空白的地图上只有一个黑点。”优西比乌斯的手指重重地在桌子上戳了一下,溅起了一片酒水,“那除了这里,你还能去哪?”
“如果我所在的位置是固定的,黑点也是固定的,并不能让我一下子就到达目的地。”亚里士多德想了想说道,“除了开始和终点,我们还需要中间,也就是道路。我需要知道从起点到终点要走哪条路。”
“一是始、也是终、也是中间。”说到此处,优西比乌斯的话语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回响,亚里士多德一愣,才看到柏拉图正在微笑着看着他们。
“很好的理智游戏。”柏拉图鼓掌大笑道,“感谢你,优西比乌斯,你让我们看到了正宗的爱利亚式辩证法是如何进行的。”他接着抛出了一个问题,“以你的知识来判断,能实践‘一切是一’这个命题的人会是谁呢?”
“这……”优西比乌斯猛地僵住了,他的眼睛快速地转动,口中喃喃自语,“在芝诺大师去世之后,似乎……似乎再也没有人能够做到……”
“是的,你一开始就说过,现存的爱利亚学派的成员中,辩证法的技艺水平在急剧下降,甚至大家都只能停留下重复命题的程度,而你所说的这种技艺,是重复‘一切是一’这个命题就能实践的吗?”
“我想……不能。”优西比乌斯低下头,“这个命题是原理,但从原理下降到具体的实践,需要复杂的中介,也就是辩证法的推演,而现如今的爱利亚人,已经全然无法实现这种推论了。”
“所以,你刚才的长篇大论只是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可能性?”阿里斯提波在一旁用嘲讽的语气说道,“啊,我需要去找一个有着未知能力的人,然后把我们危险的根源归之于他?早知这样,我会直接说,是诸神在惩罚我们,岂不是更容易理解一些?”
“这不只是一种言语中的可能性,而且是一种可以实践的可能性!”优西比乌斯不服气地说道,“在我的推论之中,没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