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珞问:“南平军驻扎在城外就不动了吗?”
“太后打算让南平军守在各城门,设置关卡,就看对方怎么动了。”女帝语气微冷,“这回朕做了完全的准备,他们再敢妄为,朕比让人大肆搜查,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颜珞沉默,甚至一点都不想听,她垂首,忽而问:“陛下,您对霍家动手了吗?”
女帝顿住,笑容微凝,道:“触犯圣颜,该当如此。”
颜珞勾唇,道:“陛下圣明。”
“丞相,你去霍府,代朕去吊唁。”女帝舒心极了。
颜珞俯身揖礼,“臣去办,对了,陛下可要追封?”
“封?”女帝诧异,继而说道:“朕恨不得让他曝尸荒野。”
颜珞点了点头,略有些无力,徐徐退出殿。
走出殿,她感到万分无力,脚步虚浮,双腿似乎迈不动了,然而,她秉持仪态,不敢露出半分不满。
登上马车,吩咐车夫:“去霍府。”
霍老死了近三个时辰,灵堂已摆好,棺木就在灵堂内,不少人闻讯赶来吊唁,天色有些黑了,脚下走得不太顺畅,颜珞下车上台阶的时候,险些摔了一跤。
走进府里,霍家大老爷霍子旭穿着孝服赶来,颜珞语气薄凉:“我替陛下来的。”
霍子旭忙揖礼感谢:“臣替父亲谢陛下恩典。”
恩典?颜珞笑了,太讽刺了。她随着霍子旭朝里走,也不问霍老怎么走的,得陛下金口玉言,胜过许多证据。
路上遇见许多熟悉的身影,他们见到丞相,也纷纷避让。
霍子旭先说道:“只怕成儒要先回来丁忧了。”
颜珞道:“待霍老七七后,便让他回去,规矩都是死的。”
霍子旭道谢。
进入灵堂,冷风阵阵,颜珞跨过门槛,目视前方,麻木地跪在蒲团上。
霍家子孙多,霍子旭自己都做了祖父,孙儿都有十岁了,乖觉地跪在灵堂内。
颜珞跪过便起身,看了一眼棺材,还未曾封棺,然而,她没资格要求霍家开棺让她看一眼。
片刻后,她离去,安静地来,安静地走。
夜色降临,霍府门前人流不断,马车停了,走下几人,进去吊唁,片刻后,又来几人。
颜珞没有走,坐在车内,掀开车帘,看着门前走动的身影。
眼下才二月,夜间寒凉,酷冷的天气没有阻止霍老门生前来吊唁的脚步,桃李满天下,霍老也算圆满了。
颜珞倚靠着车窗,目光涣散,枯坐许久后,车夫才将车驶离霍府。
路行一半,冷面赶来,她跳下马车,担忧地走到车前,“丞相。”
“无事,你不必去霍府,去路上接应霍成儒。”颜珞吩咐一句,陛下心思歹毒,斩草必除根,接下来,霍府危矣。
冷面应声,反应过来,回身上马,勒住缰绳,打马就走了。
坐在车内的颜珞在想,宫廷是不是太安静了,要不要热闹些。
她想起了陛下的琉璃屋,听闻陛下极其喜欢,常与美人再在里面颠倒鸾凤,煞是快活。
“快活啊。”她低低说了一句。
车夫扬鞭吆喝,响在寂静的街道上。
到了顾宅,马车未曾停稳,顾阙就从门内冲了出来,小跑下台阶。
“颜相、颜相。”
颜珞推开车门,一眼就瞧见了面色焦急的少年人,她笑了笑,“哎哟,谁烧你尾巴了,这么急做甚?”
顾阙急坏了,找到现在都没有找到颜相,她害怕出事就等在门口,方便第一时间见到她。
颜珞下车,搭着她的手,慢悠悠地踩着车凳。
顾阙紧握她冰冷的双手,“冷不冷?”
“有些冷,晚上吃什么呢?”颜珞浅笑,烛火下的皮肤白净,袖口上的金丝闪着光泽,她握着顾阙的手,两人一同迈步,“路上有事耽搁了。”
顾阙的手在抖,颜珞笑话她:“做了什么坏事,你瞧你慌的。”
“回屋,好冷的。”顾阙不敢说话,阿婆说别刺激她,她害怕自己会说错话。
她没有说话,但紧紧握着颜珞的手,算是无声的安慰。
回去的路上,颜珞话不停,说起陛下新得一个女人,日日快活,她眼巴巴地看着顾阙:“我们何时快活下?”
顾阙不敢接话,霍老好端端地怎么就没了呢?
身处权力中心,她不敢往好处想,细细去想,细思极恐。
她不说话,颜珞催促她:“你给个回话呀,我好有准备。”
“我们……”顾阙欲言又止,唇角轻颤。
今夜冷得出奇,顾阙冷得说不出话了,颜珞哀叹。
回到卧房,孙氏在候着,见到颜珞好端端地回来,心中更加紧张,上前就拉着她要诊脉。
颜珞推开她,“阿婆你紧张什么,我好得很,倒是世子,回来的时候冻得发抖,您给看看?”
颜珞照常进屋,唤来婢女更衣。
门外的顾阙与孙氏对视一眼,孙氏说道:“你哄哄她,她高兴就成了。”
顾阙担忧:“我觉得她像无事人一样,会不会没有放在心上?”
孙氏睨她一眼,“没事人?你看着吧,她若没事,我拔了我的棚子。”
“好端端拔棚子做什么,您先回去,我看着她。”顾阙不知所措,或许是自己和阿婆想多了。
孙氏离开,顾阙走进屋,颜珞换了一身常服,靠坐在迎枕上,手上拿着小说。
顾阙悄悄走过去,“颜相,我们吃晚饭?”
“好。”颜珞应了一声,没抬首,目光凝在页面上。
顾阙回身去吩咐婢女,颜珞忽而咳嗽,一口血咳了出来,页面上沾染了红色鲜血,
顾阙慌了,“去找阿婆来。”
颜珞平静得很,止住她:“慌什么,不过一口血罢了。”她将染血的纸撕了,再放到烛火上直接烧了。
毁尸灭迹,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