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吗?”他反问,“从始至终,你都知道他在算计我,是不是?甚至,你也跟着他一起算计我,对吗?”
“贺朗……”
“我最讨厌朋友算计我。”
他冷冷地说着,闷了一口酒。
“抱歉。”程从衍低头,除了这两个字,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好说。
贺朗虽然的确怪她,但是看自己向来风光霁月的小友这个样子,也还是看不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当作原谅她了。
而后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看你当时的样子,也不是很乐意我陪韩老头走吧?你究竟什么意思啊?”
程从衍被他的动作惊到,规矩摆放的双手想捂住脑袋,但又知道这个动作不妥,只能稍稍挪开点距离,回答:“老师说他自己生在江南,最后这两年,想找个亲人陪他去江南住上一阵子,度过最后的时光,也算落叶归根,我是他唯一的徒弟,本来是该我陪他去……”
贺朗明白了:“可是他觉得新帝初登基,照你的才华,留在上京能发挥大用,所以拒绝了你的相伴,是吧?”
“正好他又想起还有我这么个不学无术无家可归的表侄子,所以叫我来给他养老送终,对吗?”
“贺朗……”
“我说你怎么天天有家也不回,住在韩家,既是方便照顾韩老头,又是方便观察我,看我适不适合照顾他,适不适合接手他的财产,是吧?”
“阿朗。”
她突然这么叫了一声,贺朗捧着酒坛子的手都顿住了。
“你很适合。”她一字一字地说。
“老师说的不错,你其实很重感情,为人也有良知,虽然很多时候,的确很混,但老师的选择没有错。”
贺朗懒懒地看着她,看她说的还挺认真,禁不住嗤笑一声:“用得着你个小屁孩来夸我。”
程从衍端起桌上的茶盏,敬了他一杯:“那老师就拜托你了。”
“我还没答应呢。”
程从衍兀自拿茶盏碰了碰他的酒坛子:“这就是答应了。”
贺朗面露嫌弃:“堂堂侯府世子,要不要脸!”
程从衍难得有真正小孩子般的一面,将茶水一饮而尽,摇着头耍赖:“不要了不要了。”
“小屁孩。”
贺朗哼笑着,把酒坛子里的酒也一饮而尽。
他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那年春天,他陪着韩奕南下,去他最想去的姑苏。
他们在那里过了十个月,刚刚好,还过了个年,韩奕自己很满足。
他给他留下了他所有的遗产,可他一分没要,把他们都捐给了姑苏的济慈庵。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一年,他给他的小友写了封信,说自己打算去广陵,接着再去洪都,他想游历山河大川,走遍世间名楼,弹琴,赋诗,说不定哪天兴起,他就回上京看看她,韩奕不在,他到时候可能要借住她的侯府……
可是石沉大海,全无音讯。
他不知道,这时候,他的小友,壳子里已经换了个人。
她死在玄景二年的冬天,比韩奕还早一个月。
作者有话说:
今日播报员,我们贺朗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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