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刚送到,他才抽一口,突然意识到他在那辆倒退的列车上坐了半天,完全把他的目的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还是没能从那两人口中知道“偷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往床上一躺,边抽烟边唉声叹气。思来想去,他到底没忍住,不管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半,他摸出手机,给喻见的前经纪人发了一条微信:“沁姐,你还记不记得孟冬这号人?”
他如今也听懂了,孟冬口中那个“她的朋友”,其实就是喻见的前经纪人,沁姐。
蔡晋同没指望马上得到回复,他想着几小时后对方起床,能第一时间看到他留的信,他好一解此刻的百爪挠心。
没想到沁姐这么晚了还没睡,秒回了他的微信。
沁姐:“你见到孟冬了?”
蔡晋同立刻翻身从床上坐起,咬住香烟,他两只手打字:“岂止是见到他了!姐,喻见跟孟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们当年那是算分手呢还是算冷战?后来孟冬就一直生活在英国,跟喻见分隔两地了?”
蔡晋同三言两语把他刚才听到的从前总结一遍。
他入行后受过沁姐不少恩惠,他也知恩图报,平常但凡沁姐用得着他,他二话不说就能上阵。
所以他跟沁姐的关系不错。
如今喻见的这段过去对他来说已经不算是秘密,因此沁姐也没有守口如瓶。
沁姐应该换了一个地方,切成语音说:“后来孟冬确实在英国生活,头几年要读书要赚钱帮家里还债,他应该连回国的机票都不够钱买了。”
打火机拿在手上,孟冬揿出火苗。揿一下,松一下,火苗时燃,下一秒又消失,只留下一丝余温。
他还没把香烟点燃。
前几年确实难。
他家里条件一直不错,主要是他爸能挣钱,他母亲和外婆的积蓄根本不可能支持他出国。
他从小吃得好穿得好,用的手机也都是最新款。
像他母亲所说,他吃他们的喝他们的,所以当公司结局已定,方柠萱的父母及时抽身躲开危机,留下他爸一个人无能为力地看着一手打拼的事业坍塌,人也一夕颓废后,他不得不一鼓作气地往前冲,没法退后半步。
他一边读书,一边接手他爸留下的烂摊子。那之后的一年,他只见到她一次,听说她要去马来西亚治疗耳朵,有可能动手术,他飞了一趟大马,跟前跟后三天,最后她没动手术,又回国了,他则目送她登机,他等待下一趟回英国的航班。
平常他就让沁姐开视频,他能见到那人坐在化妆间化妆,或者在练歌房唱歌的样子。
她有时候视线会看向镜头,他能和她短暂对视,但她很快又会转开。
火苗再次消失,孟冬拇指擦过火机头,滚烫,有点灼人。
他后背离开墙壁,慢慢走到客厅,坐到了沙发上。
沁姐继续说:“但喻见也很难,普通人如果听力受损也会接受不了,更何况喻见是歌手,是音乐人。你让那个时候的他们再谈儿女情长?现实不是童话故事,成年人的世界,是要先活下来,才有资格再谈其他。”
那个时候的她,除却治疗耳朵,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音乐上。
一年以后,她举办了第一场个人音乐会,场地不大,来的人却很多,那人也来了,穿得是衬衫和牛仔裤。
她第一次见他穿衬衫。
她在台上抱着吉他,他只是台下无数观众之一。
喻见靠在床头,把手机开机,打开微信,点进黑名单。
其实她当初应该把人删了的,就像她删了方柠萱的微信号一样,删除才算真正了断,放进黑名单,她还能看到。
时间明明很晚,蔡晋同却精神奕奕。
他连烟都来不及抽,起来把烟掐进烟灰缸,他问沁姐:“那后来孟冬把债还清后,怎么还待在英国?他这是要移民?”
沁姐说:“移什么民,他那个时候没有了负债,也一无所有。”
茶几上有一个黑色皮革纹的多功能纸巾盒,盒子里能放遥控器。
这会遥控器不知道被扔在哪了,格子里插着一张照片。
烟还是没点着,孟冬咬住烟,拿起照片,翻过面,上头是一个短发小女孩儿撩起裤腿的模样。
圣诞红的袜子太醒目,第一眼是被红色吸引,第二眼他才看向那张正对人告状的小脸蛋。
他那时拿着根树枝,坐得离她远远的,但眼总往她那里瞟。
他以为那时的距离叫远,多年以后,他却连那点距离都够不到了。
三年前还清负债,他一无所有,两年前从头开始,他的生活不再有昼夜之分。
从前是她追逐他的脚步,后来换成他追逐她。
“听起来,喻见其实已经完全放下了?”蔡晋同问。
“放下?”沁姐想了想,道,“我记得有一回,喻见参加一个商场开幕活动,开幕式上发生踩踏事故,她避到了商场休息室,当时孟冬也来了。”
蔡晋同记得,这件事发生在前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