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保了丰媛。
丰钰坐在她身边,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娘娘,您受委屈了。”
关太嫔微微笑道:“有什么好委屈的,在这后宫,能活着,便是福分了。
你看昔日宸妃如烈火烹油,谁的势头比得过她?
最终还不是白骨一把,黄土一抷?
那个口口声声爱她的男人,连最后的体面都没给她。
皇陵,她进不去,可惜了。”
丰钰慢慢拭了泪,“娘娘没受牵连自是最好的,否则,芷兰如何安心?”
宸妃的丑事暴露,是安锦南推波助澜的结果,牵连其中的人命,又岂不是君臣相斗的牺牲品?
纵是宸妃错在先,shā • rén的是先帝本人,可归根究底都有安锦南的手笔在其中,丰钰无法完全释怀。
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个人的成就不是踏着无辜者的鲜血走来?
丰钰自己亦不敢说一句,她的手是完完全全干净的。
他们生活在这个世界,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下。
无法不争,无法不斗。
关太嫔缓缓地道:“这次叫你来,是近来我梦频,总是念着你。
你在外头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嘉毅侯多年不曾续弦,单单看中了你,我不意外。
当年他在宫中公然顶撞宸妃,将你救下,我就知道,你对他的意义,和别的宫人不一样。
那样出身的男人,看惯了卑微的人为他牺牲。
他原可以撒手不管,可他没有。
他是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男人。
你比我好,我很欣慰。
至少我们之间,有一个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的。
你告诉我,那滋味如何?
是不是,快活极了?”
丰钰忍着涩意点了点头:“他很好,待我很好。”
她扯住关太嫔的手按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我肚子里,又有了。
他高兴得很,刚知道消息的时候,在屋里直打转,娘娘不知道,他那样子多可笑,一点都不似外头传的那个冷血军侯。
私底下,他对我轻声细语,惯会赔小意儿。
刚成亲时他还跟我拿他侯爷的架子,没多久就投降了……对我很是服帖的……”
她抬眼看向关太嫔,红着眼睛道:“等我这胎出生,娘娘替他取个名字?
虽知道不合规矩,想让娘娘做他的干娘,不知有没有这个福气……”
关太嫔一生无子无女没做过娘亲,一生也未被亲人和丈夫善待过。
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关太嫔多么渴望爱和子嗣。
关太嫔泪流满面,连声道:“好,当然好。
倒是我,未必有那个福气……”
这话说得不祥。
从一见面,丰钰就察觉到了关太嫔的不妥,可她不忍拆穿,她想假装不知情,至少快快乐乐的和关太嫔说一会儿话,宽慰她一瞬也好……
关太嫔声音里有无限的向往,她想象丰钰所描述的那些画面,“真好……他这样的人,难为他懂得疼人。”
转过脸来,望着丰钰,轻轻摩挲她的面颊:“你也要好好的,加倍的回报他这份恩情。
要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新帝是他一手扶上来的,如今根基未稳,怕还不会有所行动。
待来日,难免生了旁的心思……你得劝着他,莫得意一时,就忘了警醒……你这一生要活得顺遂安乐,才不枉我忍痛放你回乡……其实我原本,是想留你在我身边一辈子……天隆十九年那年夏天,我不知你知不知此事……皇上向我发脾气,用砚台伤了我额头那回……”
丰钰神色一凛,隐隐预知她要说的是什么。
关太嫔垂了垂眼睫,握着她手的那只手微微发颤:“那天清早,皇上盯着你的背影,问我,芷兰年岁几何……”
丰钰抿住嘴唇,愕然看向关太嫔。
听她用低柔的声音,缓缓地道:“他那神色,我怎会不明白他是生了什么心思?
我怎能让你走了我的旧路,过一遍我过的日子?
我因此忤逆了他,其后……”
当时,皇帝震怒,抬手扔来一只砚台,砸伤了贵人的额角。
贵人一生忍辱负重,却为她,做过这样破格之事。
若换了旁的娘娘,身边能有宫娥帮忙固宠,能有什么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