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依旧感到干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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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芙妮在鸟鸣中醒来。
她下意识先摸了摸头,还好,今天也没长出树枝。她伸了个懒腰起身,摸黑到屋角的大陶缸取水洗漱。清凉的泉水彻底驱散了睡意,她用细亚麻方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回身环顾四周:
这就是阿波罗为她安排的新住处,同样是石屋,大小和格局都与德尔菲向阳坡上的那栋有些相似,但屋中陈设更为丰富舒适,门外不远处就是一眼山泉。
她已经在这里居住了半个月。
石屋位于丘陵起伏的林谷幽静处,山口再向外就是阿波罗的牧场。达芙妮推开门,正看见从起伏丘壑的另一头,成群的牛羊慢吞吞地穿过清晨ru白色的曦光,在草坡上投下斜长参差的影子。手持长杖的牧羊人摇着铃铛,是混在其中的一个小点。
达芙妮只能远远地看着阿波罗的牛羊和牧羊人--她走不出这个山谷,即便她循着肉眼可见的道路向外,也只会一次次回到出谷小路的起始点。这是阿波罗设下的神术。她试过站在谷口向外大声喊话问好,然而牧羊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们听不到她的声音。阿波罗明显不希望她和任何人接触。
换句话说,她正在遭受软禁。
作为奥林波斯神降下的神罚而言,这已经相当温和。她与厄洛斯勾连的嫌疑尚未洗脱,她又确实违背了对神明的承诺,阿波罗想严守身为神祇的立场也很自然。只是在德尔菲时,达芙妮还能找岩石巨人和宁芙们玩耍;眼下这无名的山谷连宁芙都没有,她并不介意独处,但时间长了难免无聊。
她没有试图对阿波罗掩饰不满。
阿波罗每隔三四天就会来见她一次。大多数时候,他把又一瓶蜜露给她之后就会陷入沉默,仿佛等着她主动抛出什么话题。达芙妮一反之前的积极态度,他不说话,她也不发一语,不去碰蜜露,就安静地抱膝坐在窗边发呆,佯作没察觉他时不时落到她身上的视线。
双方这么枯坐着对峙几个来回之后,阿波罗就会起身离去,有时候明显面带愠色,走时冰冷的气势连带着室温都像是骤降了一个季节。
但过几天他还是会再度出现,对于沉默的忍耐程度明显再降一截。
今天日出后不久,阿波罗就推门进来。他已经很熟悉石屋的构造,一眼就掠向达芙妮惯常待着的窗口位置。但她不在那里。
“我正打算出门散步。”达芙妮从内间转出来,与他对上眼神。彼此的眼神都闪了闪,片刻微妙的沉默。阿波罗像是不知道看哪好,于是打量她的衣着:她今天身上额外裹着披肩,山谷里早晨的风很凉。
达芙妮清晰可闻地吸了口气,口气还算平静:“您要一起吗?”
阿波罗怔了一下,几乎立刻颔首:“可以。”
于是他们踩过沾染着晨露的草叶,朝着日车升起的方向缓步而行。达芙妮有意落后阿波罗半步,时不时地停下来抚摸伸到她面前的枝桠,又或是拨弄擦过她小腿的灌木芽尖。每当他们之间的距离因此拉大,阿波罗就会驻足侧眸,像是等她走上来。
这样的事重复了三次之后,达芙妮终于走到了阿波罗身侧。
有那么一刻,她很想问阿波罗是否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并肩而行”。可最后她抿紧嘴唇,延续他们离开石屋后就浓郁得如同山头云雾的沉默。
前夜下过雨,空气潮湿得像要随时滴落水汽,他们之间也弥漫着再度降雨前蓄势待发的氛围。
达芙妮用余光给阿波罗做着速写。他比她高很多,一瞥间只能看到下颚线的轮廓,绷得很紧,像在全力忍耐着什么。如果她主动戳一戳他,那道防线很可能就会彻底无可维系。
然而她偏不想主动做些什么。